林辰的脚步在光洁的合金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。这地下空间的温度明显低于地面，带着一种人工维持的恒冷感。空气中除了机油和金属味，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气息，像是某种高能设备运行后的残留。
他的出现引起了些许注意。零星坐在卡座里的几个人投来审视的目光，这些目光锐利、冷漠，带着评估的意味，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或是……潜在的威胁。他们穿着各异，有的如同普通的上班族，有的则穿着带有实用主义风格的工装，但无一例外，身上都散发着一种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。
林辰压下心头的不适，按照074号的提示，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个“吧台”。穿着黑色制服的壮汉双臂环抱，肌肉将衣服撑得鼓胀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辰走近，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在他身上掠过。
“新人？”壮汉的声音低沉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。
林辰点了点头，没有多余的话。他知道在这种地方，言多必失。
“规矩懂吗？”壮汉继续问。
“第一次来，请指教。”林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壮汉抬了抬下巴，指向旁边墙壁上镶嵌的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屏幕：“手放上去，注册临时身份。禁止动武，禁止窃取，禁止打听他人来历。交易自愿，后果自负。”
林辰依言将手掌按在屏幕上。屏幕亮起，一道红光扫过他的掌心，随即浮现出一串不断变化的乱码。
“检测到生物信息采集及浅层精神波动扫描。”074号立刻预警，“正在生成反制伪装信息流……完成。对方仅能获取基础生理数据及我们预设的虚假身份标识。”
几秒钟后，屏幕稳定下来，显示出一个绿色的“临时权限：通过”字样，以及一个倒计时——23:59:59。他只有24小时。
“你可以叫我‘铁臂’。”壮汉见林辰通过检测，态度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，“想买，看屏幕。想卖，去三号洽谈室评估。想打听消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辰装着铅盒的背包，“找‘百事通’，他在右边角落，价格不菲。”
“谢谢。”林辰记下这些信息，没有立刻行动，而是先走向一旁，假装浏览全息屏幕上滚动的物品信息，实则让074号快速记录分析。
屏幕上展示的东西光怪陆离：
【物品编号t-77：神经接口强化剂（残次品），效果：小幅提升反应速度，副作用：可能导致间歇性神经痛。兑换：30单位标准能量晶或等价物。】
【物品编号h-114：便携式力场发生器（损坏），可生成弱防御屏障，持续时间＜3秒。兑换：150单位标准能量晶或等价信息。】
【物品编号S-09：2378年流行音乐芯片（完整），内含未发布曲目。兑换：5单位标准能量晶或本时代稀有金属。】
这些东西让林辰大开眼界，同时也暗暗心惊。这些未来造物，哪怕只是残次品或损坏的，流落到外面，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。
“大部分为民用级或淘汰军用品，科技层级有限，但证实了未来物品的持续流入。”074号分析道，“交易以能量晶为主，这是未来纪元的基础能源货币。”
林辰注意到，屏幕上偶尔会闪过一些标注着【管理局查没】或是【清道夫回收目标】字样的物品，这些物品的价格往往更高，但关注的人也更多，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。
他看了一会儿，心里有了底，便转身朝着铁臂所说的右边角落走去。
那里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卡座，被一层淡淡的、类似磨砂玻璃的能量屏障隔开。屏障后面，坐着一个身材瘦小、穿着不合身西装、戴着一副夸张电子眼镜的男人。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小巧的全息投影仪，正快速闪烁着各种数据和符号。
这就是“百事通”？
林辰走到能量屏障前，屏障感应到他的临时权限，无声地消散了。
“坐。”百事通头也没抬，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操作着，声音尖细语速极快，“新面孔，临时权限，携带未知能量源。想打听什么？明码标价，概不赊欠。”
他直接点破了林辰的部分底细，显然有他自己的信息渠道。
林辰在他对面坐下，没有废话，直接将那个铅盒放在了桌子上。
百事通的操作停顿了一下，电子眼镜后的眼睛瞥了铅盒一眼，镜片上数据流疯狂滚动。“哦？屏蔽盒？里面的东西……能量特征很熟悉啊。”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兴趣。
“我想知道，关于这个碎片来源的一切信息。”林辰开门见山，“尤其是，‘清道夫’到底是什么？”
百事通终于抬起头，电子眼镜缩回，露出一双精明得吓人的小眼睛。他仔细打量着林辰，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：“上来就打听‘清道夫’？年轻人，胆子不小。这个问题，可不便宜。”
“开价吧。”
“这个问题，分两部分。”百事通伸出两根手指，“第一，‘清道夫’的来历和性质。第二，你手中这块碎片的直接来源。第一部分，一百标准能量晶，或者等值的、我感兴趣的信息。第二部分，价格另算，而且要看你能提供多少线索。”
一百能量晶！林辰心里一沉。他根本不知道能量晶是什么，更别提拥有了。他看了一眼全息屏幕上那些物品的标价，心里大致有了概念，这绝对是一笔巨款。
“我没有能量晶。”林辰老实回答。
“那就用信息换。”百事通似乎早有预料，身体前倾，压低声音，“你刚才在上面，跟那老家伙提到了‘新型能源采集原理’？我要那个，理论框架和关键公式片段。用这个换第一部分信息，绰绰有余。”
林辰心头一紧。对方果然知道了上面的对话！这地下黑市的情报网络比他想象的更严密。
“可以。”林辰没有犹豫，这是他们计划好的筹码之一，“但我需要确保信息的真实性。”
“放心，‘百事通’的信誉，在这里就是金字招牌。”百事通傲然道，随即拿出一个巴掌大小、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，推到林辰面前，“把信息输入到这里，它会进行基础验证。确认真伪后，我给你答案。”
林辰接过设备，在074号的直接指导下，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、滑动，输入了一系列复杂的符号和公式片段。他本人对此几乎完全不懂，只是充当一个人肉输入器。
百事通紧紧盯着屏幕，眼神越来越亮，嘴里不时发出“啧啧”的惊叹声。
几分钟后，林辰输入完毕。设备屏幕亮起绿灯，显示【片段验证通过，理论层级：A】。
“A级理论！”百事通一把抓过设备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，看向林辰的眼神彻底变了，充满了惊奇和探究，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？这种层级的理论，就算在……也不是大路货色。”
“我是什么人不重要。”林辰收回手，“现在，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？”
百事通深吸一口气，小心翼翼地将设备收好，然后重新看向林辰，表情严肃了许多：“好，交易成立。你听好了，关于‘清道夫’，我只说一次。”
他压低了声音，仿佛怕被什么存在监听：
“‘清道夫’，只是一个执行代号。他们的正式隶属，是一个横跨多个时间线的庞大组织——**时空管理局**。”
时空管理局！
这个名字带着无上的权威和压迫感，让林辰的呼吸为之一窒。
“管理局的职责，据说是维护时间线的‘纯净’与‘稳定’。”百事通语速很快，但吐字清晰，“任何可能对时间线造成‘重大污染’或‘不可控偏移’的因素，都会被他们列为清除目标。这包括但不限于：大规模泄露的未来科技、不属于当前时代的危险知识、以及……像你携带的这种，来自未来的‘意识体’。”
林辰的心脏狠狠一跳！对方果然知道074号的存在？还是只是一种试探？
074号立刻在他脑中警告：“冷静！他在试探！我们的伪装未被识破！”
林辰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，示意百事通继续。
“清道夫，就是管理局麾下的武装执行部队，专门负责处理这些‘污染物’。”百事通继续说道，“他们冷血、高效、不择手段。拥有管理局配发的制式装备，战斗力远超常人。最重要的是，他们拥有‘跨时间线执法权’，这意味着他们在某种程度上……‘无法无天’。”
无法无天！这四个字像重锤敲在林辰心上。
“那我们这个时代……”
“在我们这个‘落后’的时代线，清道夫的活动相对低调，通常以潜伏、渗透、雇佣本地代理人的方式进行。”百事通指了指林辰带来的铅盒，“像这种直接动用武力进行警告和清除的行动，近几年来很少见。除非……他们认定的‘污染’等级非常高，或者目标进行了激烈反抗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铅盒上，意思不言而喻——林辰（或者说074号）就是那个高等级目标。
“时空管理局……为什么要维护时间线？他们凭什么定义‘污染’？”林辰问出了关键问题。
百事通耸了耸肩，摊手道：“谁知道呢？也许是某个超级文明定下的规矩，也许是为了防止时间悖论导致宇宙崩溃，也许……只是为了维护他们自身的统治地位？真相恐怕只有管理局的高层才知道。对于我们这些在时间缝隙里求生的‘老鼠’来说，只需要知道他们很强，非常强，绝对不能招惹就行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顺便告诉你，你这块碎片，来自清道夫标准制式装备——‘时序震荡手套’的指虎部分。这玩意儿能释放短促的高频时空震荡波，用来破坏物质结构或者干扰能量场非常好用。看来，找你麻烦的那个清道夫，或者他的代理人，脾气不太好啊，直接动用这玩意儿砸店？”
百事通果然连王鹏店被砸的细节都知道了！
林辰感到一股寒意。自己在这黑市里，几乎像是透明的一样。
“现在，该第二部分了。”百事通舔了舔嘴唇，眼神重新变得精明，“你想找到这块碎片的主人，或者说，指挥这次行动的那个清道夫或其代理人，对吧？这条信息，价格更高。”
“多少？”
“五百能量晶。或者……”百事通的目光再次变得炽热，“你刚才提供的能源理论，完整版。”
完整版？林辰心中冷笑，这绝无可能。那是他们保命的底牌之一。
“我没有完整版，也没有五百能量晶。”林辰摇头。
“那就爱莫能助了。”百事通往后一靠，重新戴上了他那副夸张的电子眼镜，摆出送客的姿态，“年轻人，听我一句劝，被清道夫盯上，最好的办法不是硬碰硬，而是想办法躲起来，或者……找个足够硬的靠山。否则，呵呵……”
他的笑声未落，突然——
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震！头顶的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，墙壁上甚至掉下些许灰尘。
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
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空间！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！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敌袭？！”
“是管理局扫荡？！”
原本安静的卡座区瞬间炸锅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，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恐惧，有人迅速收拾东西，有人则掏出了造型奇特的武器，警惕地望向入口方向。
铁臂壮汉猛地一拍柜台，怒吼道：“慌什么！不是管理局！是能量过载！地下三层的那个老疯子又在做危险实验了！”
他的话让骚动稍微平息了一些，但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。
百事通脸色也有些发白，他快速对林辰说：“小子，交易结束，你该走了！今天这里不太平！”
林辰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，他抓起铅盒，站起身。
就在这时，入口处的阶梯方向，传来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。
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
不疾不徐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刚刚稍微平复的骚动再次升级，而且比刚才更加恐惧！
“这脚步声……不对！”百事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电子眼镜上数据流乱窜，“不是自己人！是……是‘清道夫’的制式战靴声音！他们真的来了！”
清道夫？！直接找上门了？！
林辰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！他猛地看向入口方向，只见那幽暗的阶梯上，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、身材高大挺拔、脸上覆盖着半张金属面甲的身影，正一步步地走下阶梯。
他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扫描射线，瞬间锁定了刚刚站起身的林辰。
四目相对。
林辰看到了那双面甲后的眼睛——漠然、空洞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，只有纯粹的、执行任务的冰冷。
猎人！
他真的来了！
而且目标，直指林辰！
“发现高优先级‘污染源’。”面甲下传来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，在警报声和骚动中清晰可闻，“执行……清除程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