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裸露的皮肤,他身上的衣物下也同样长满水疱,只是被遮挡而不易察觉。
起初病人身上的水疱并不多,但因为奇痒难忍,他忍不住抓挠,反而越抓越痒,直至抓破水疱。
流出的脓水一旦接触到其他皮肤,便又长出新的水疱,如此反复,水疱蔓延全身。
而到后期,水疱恶化为脓疱,即使不去抓,脓液也会自行流出,最终全身遍布水疱与脓疱。
“天花?”
蒙宇神色一凝,立刻转头问念端:“你有没有直接接触过病人的皮肤?”
从症状判断,蒙宇确定这位男子感染了天花。
天花主要有两种传播方式:一是通过呼吸道,如患者咳嗽、打喷嚏时喷出的飞沫;二是接触传播,包括直接触碰患者皮肤损伤处,甚至接触其衣物、床品等都可能感染。
念端和端木蓉虽都戴着口罩,呼吸道传染风险较低,但若念端接触了病人肌肤,则仍可能被传染。
“有。”
念端如实回答。
蒙宇立刻取出阿莫西林,拿出两粒递给念端,语气郑重:“先别多问,马上服下。”
天花由天花病毒引起,治疗需用抗生素,而阿莫西林正是抗生素类药物,对此症同样有效。
见蒙宇神情凝重,念端当即接过那两粒阿莫西林服下。
“每日三次,每次两粒,服用两三日便好。”
蒙宇将整盒药递给她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念端点头接过,心中却涌起无数疑问。
“蓉姑娘可曾与他肌肤接触?”
蒙宇转向端木蓉。
“未曾接触。”
端木蓉答。
“那便好。”
蒙宇颔首。
“此人所患何疾?”
念端追问。
“此病名为天花,是极凶险的传染症。”
“传染症?莫非就是瘟疫?”
念端闻言色变。
“称其为瘟疫亦无不可,对此世而言,天花确是瘟疫。”
蒙宇沉声道。
“染此症会丧命么?”
“若不得救治,十死无生。
此病传播迅猛,致死极高,若在秦地蔓延,必成浩劫。”
天花之毒始于三四千年前,随人口迁徙征战传遍四海。
其症分多种,大天花三成殒命,小天花约莫一成,若遇出血之症未得接种,几乎百不存一。
往昔欧亚诸国皆遭其害,十八世纪时欧洲年亡四十万众。
千年以来,世间亡者十有一成源于此症。
可见此疾之可怖。
若在秦国流传,必是倾世之灾。
这已非一人安危,而是关乎万千性命。
闻此言,念端与端木蓉俱是面容发白,深知事态严峻。
瘟疫向来是世人噩梦,每逢爆发便是尸横遍野。
此患现世,莫非预示灾殃将临?
“天花因何而起?”
念端急问。
“源于牛身所藏病毒,人畜接触时传于人身。”
“染病后十二日方显,发作急骤,体热骤升。
患者多现烦躁头痛、咽痛肢酸、寒战呕吐、便稀神昏诸症。”
“感染天花后,大约两到四天皮肤上会生出大量红疹,呈离心状分布——头脸和四肢近端多,躯干较少。
起初是暗红色的小斑丘疹,数小时后变成丘疹,两三天后转为水疱,即为痘疱,四周发红。
到第五至八日,水疱灌浆,渐渐化为脓疱,伴有疼痛,周围红肿加深,体温再次升高,这被称为‘化脓热’。”
“此时若病情严重,不及时施救,就可能危及性命。
但也有人能侥幸存活,体温逐渐下降,脓疱干涸或破裂结痂,最终形成痂盖。
大约半个月到一个月后,痂盖自然脱落,常伴随瘙痒,并留下瘢痕。”
“如果不加治疗,能从天花中活下来的机会非常小。
每一百个得病的人里,大概只有两三人能幸运生还。”
“所以,一旦染上天花,绝不能心存侥幸。”
蒙宇向念端和端木蓉解释着。
“请问……‘病毒’是什么?”
念端问道。
“病毒”
,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,因此她开口向蒙宇请教。
“病毒是一种极微小的生物,小到肉眼无法看见。
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微小的虫子,进入人体后引起伤害,导致疾病发生。”
蒙宇继续解释。
这个时代还没有病毒、细菌这样的概念,他只能这样描述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念端听完蒙宇的解释,大致明白了天花是怎么回事。
“你实在太厉害了,不愧被称为‘赛扁鹊’。”
念端语气中充满崇拜,对蒙宇极为敬佩。
在她看来,蒙宇的医术堪称当世第一。
过去在燕国,人们称她为医圣,而如今她觉得,蒙宇才是真正的医圣。
一旁的端木蓉也满脸仰慕,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。
“那眼前这个病人该怎么医治?”
念端又问。
“这位病人病情已重,我会给他配阿莫西林和布洛芬,服用一段时间后,应该可以康复。”
蒙宇一边说,一边取出几盒阿莫西林和布洛芬,递给念端。
“阿莫西林和布洛芬是什么药?”
听蒙宇这样说,念端一脸困惑。
和蒙宇相处时,她常听到一些陌生的词汇。
蒙宇经常说出她听不懂的词语,让她深感自己学识浅薄。
“阿莫西林是用来对抗体内天花病毒的,而布洛芬能减轻病人痛苦,也有退烧的作用。”
蒙宇解释道。
接着,蒙宇把阿莫西林和布洛芬的用法告诉了念端和端木蓉。
端木蓉将一碗清水递到床前,念端随即协助病人服下了阿莫西林与布洛芬。
喂药结束后,蒙宇、念端和端木蓉一起离开了病房。
“这两种丹药是你亲手炼制的吗?”
念端询问。
“是的。”
蒙宇点头回应,“我过去曾患过天花,当时便研制出这两种药物,医好了自己。”
实际上,蒙宇并未真正得过天花——前世天花早已绝迹,而这一世,他也是初次遇见天花病人。
他之所以这样说,只是为这两种药的来历找个借口,至于念端是否相信,都无关紧要。
“实在了不起!连这种丹药都能炼制出来,念端深感敬佩。”
念端由衷赞叹。
“有了阿莫西林和布洛芬,我们就不必畏惧天花了。”
念端接着说道。
“但情况依旧严峻,”
蒙宇摇头,“天花传染性极强,一旦扩散,必酿成大祸。
因此必须阻止它在咸阳城蔓延。”
“虽然这两种药能治愈天花,但即便痊愈,患者身上仍会留下疤痕。
所以,比起治疗,控制传播、预防感染更为关键。”
“天花也能预防?”
念端感到惊讶。
“当然可以。
天花最早源于牛只,牛感染后身上会出现水疱,因此也被称作牛痘。
牛痘病毒实为天花的源头,人类的天花正是从牛身上传来的。”
“牛痘病毒与人类天花病毒十分相似,但前者温和得多。
人若感染牛痘,仅会出现轻微不适,并因此获得对牛痘的抵抗力。”
“由于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特性相近,人若接种牛痘,便能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力,从此不再感染。
这就是预防天花的原理。”
蒙宇详细解释道。
“真是高明的见解!念端实在佩服。”
念端再度赞叹,对蒙宇的医术深感钦佩。
“那牛痘病毒该如何取得?”
她又问。
“方法其实简单。
这位病人既已感染天花,他家的牛很可能也患有牛痘。
只需提取牛身上的痘浆,再将其注入人体,人便会产生抗体,终身不再怕天花了。”
“先生的医术实在超凡,念端由衷敬佩!”
“先生太厉害了,我越来越崇拜您了。”
端木蓉也满眼崇拜地说道。
咸阳城惊现天花病例。
此事万分危急,绝非儿戏。
纵然蒙宇手中握有治疗天花的药方,可一旦疫情失控,病人数量激增,必将难以应付。
蒙宇迅速行动,下令将所有与病患接触过的人隔离起来。
他在咸阳城外划出一片隔离区,专门收容可能感染的人群。
这片隔离区由一座座营帐组成,四周有士兵严密把守,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。
果然,一两天后,被隔离的人群中陆续有人出现了天花症状。
他们同样感染了天花。
这些病患没有被送往大秦医馆,而是在隔离区内就地接受治疗。
连日来,不断有人出现确诊或疑似天花的症状。
蒙宇将出现症状的人全部隔离,同时把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也一并隔离。
隔离区中的人数不断攀升,天花的传播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蒙宇发布告示,告知咸阳城百姓:近日城中流行天花,若出现身体不适、发热或起水疱等症状,务必尽快就医,延误治疗恐有性命之忧。
所有天花患者皆可免费接受治疗,不收取分文。
告示最后还呼吁民众尽量留在家中,避免前往人流密集之处,以防感染天花。
这则告示在咸阳城中引发巨大震动,百姓们无不感到震惊。
恐慌情绪在城中蔓延。
此时,食神居与紫兰轩双双暂停营业,不再接待宾客。
因这两处场所人员往来密集,极易传播天花。
除了隔离人群,蒙宇还派兵前往咸阳城周边的村落,搜寻感染牛痘的牛只。
一旦发现,这些牛也会被隔离起来。
短短数日,咸阳城已出现数十名天花患者。
部分患者在感到不适后主动前往医馆求诊,随后与家人一同被送入隔离区。
然而更棘手的是那些感染后不愿就医的人,他们无形中成了传播源,使疫情更难控制。
除了大秦医馆,城中其他医师也陆续接诊到天花患者,但对此疫病却束手无策,不知如何医治。
甚至有些医者也不幸感染,成为天花的受害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