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黎氏》恶念招灾 。
山风裹着秋末的寒意,割过龙门嶙峋的石径,也穿透了谢中条单薄的衣衫。
三十出头的他模样周正,却因妻子亡故,三个孩子日夜啼哭,熬得眼窝深陷,愁绪满面。
雇来的老妪笨手笨脚,带孩子只是勉强应付。
他早有续弦的念头,却既舍不得聘礼,又嫌旁人容貌不足,日子在挑拣中愈发寡淡。
这日,孩子们的哭声,又刺得他心烦,谢中条揣了干粮往山上走。
行至荒僻处,眼角余光瞥见个年轻妇人,荆钗布裙难掩清丽,眉眼间的愁绪,反倒勾得他心头发痒。
他放慢脚步,嬉皮笑脸搭话:“小娘子独自行山路,不怕豺狼?”
妇人头也不抬,只顾前行。
谢中条胆子愈大,又凑上前:“路这么坑洼,娘子脚小,如何走得稳?”
见对方仍不搭理,他四下张望无人,邪念顿生,猛地拽住如何手腕往山谷里拖。
“狂徒!光天化日敢如此!”
如何惊怒挣扎,却敌不过他蛮力,被拖进谷底树丛。
谢中条喘着粗气要行不轨,妇人急喊:“郎君若有真心,何必用强?
我应便是,且往更僻静处去。”
谢中条被欲火冲昏头,乖乖随她到绝谷。
事毕,他搂着妇人问起来历,妇人垂泪道:“妾身黎氏,夫死婆亡,孤身投靠娘家。”
谢中条大喜:“我也丧妻,你随我回家如何?”
黎氏抬眼打量:“郎君家中可有子女?”
“有三个小崽子,整日哭闹烦人。”谢中条皱眉,“有你在,我才得安生。”
黎氏迟疑:“做后娘最难,恐遭闲话。”
“咱关起门过日子,管旁人作甚!”
谢中条拍胸保证。
黎氏又忧:“我伯父凶悍,总想把我高价嫁人,若知晓必来寻事。”
谢中条急得踱步,忽道:“我家只有个老妪,打发她走便是!你在外稍候,我去去就回。”
黎氏眼中闪过一丝光:“郎君办事要干净利落。”
当日,谢中条用几枚铜钱打发了老妪,匆匆接黎氏回家。
她不嫌弃院落凌乱,即刻打扫收拾,夜里还为孩子们缝补衣衫,针脚细密。
孩子们起初怕生,很快被她的温言热食笼络,渐渐亲近。
谢中条看着灯下温婉的黎氏与环绕的儿女,竟生出圆满错觉,对她愈发痴迷,整日守在家中。
黎氏对他百般温存,只是夜深看孩子时,眼底偶尔掠过一丝贪婪。
这般过了月余,谢中条接到狐朋狗友的信,说有桩能赚钱的“小事”需他出面。
见米缸见底,他终是应允,叮嘱黎氏:“看好门户,我去去就回。”
黎氏送他到门口,笑着挥手:“郎君放心,家里有我。”
指尖拂过他脸颊,冰凉滑腻。
谢中条办完事已是黄昏,归心似箭。
远远见院门紧闭,喊了几声无人应,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。
他使劲拍门,依旧死寂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
猛地用肩膀撞向木门,“砰”的一声,门栓断裂。
一股浓烈的血腥味,扑面而来!
院子空无一人,连鸡都没了踪影。
谢中条双腿发沉,挪向堂屋,空的。
最后一丝侥幸,支撑他扑向西厢房,尚未进门,更浓的血腥气几乎将他掀翻。
他一脚踹开门。
“嗷……!”
一声非人的咆哮震耳欲聋!一道灰黄色巨影挟着腥风扑出。
体型近半扇门高,灰毛下筋肉虬结,血盆大口里獠牙滴血,幽绿的眼闪着凶光。
谢中条吓得魂飞魄散,向后瘫倒。
巨狼窜出院子,消失在暮色里,只留几滴热血溅在石阶上。
谢中条瘫在地上抖如筛糠,许久才爬起来,失魂落魄地扑进厢房。
昏暗中,他看见了地狱:
地上积着半砖深的暗红血泊,孩子们的衣服,被撕碎泡在血里,小小的头颅像玩具,整齐摆放。
正是他的一双儿女!
切口处皮肉外翻,显然是被猛兽啃咬所致。
孩子们脸上凝固着惊恐,空洞的眼睛似在控诉。
唯有女儿最爱的桃木小簪,孤零零躺在血泊边,簪头桃花被血浸透,诡异反光。
“啊……!!!”
凄厉的惨叫撕破黄昏。
谢中条“噗通”跪倒在血泊中,双手扯着头发,喉咙里咯咯作响。
他想捧起头颅,指尖未及,便被眩晕和恶心攫住,一口热血喷在冰冷的血里。
他倒在血泊中蜷缩成一团,身体剧烈抽搐,脸上扭曲如鬼。
那双曾因得“娇妻”而得意的眼睛里,最后一点光亮 在悔恨与绝望中彻底熄灭。
夜风呜咽着灌进院子,吹得窗纸哗哗作响,像枉死者的悲泣。
院门大敞如深渊,吞噬了所有生气,只留一个被摧毁的躯壳,在血色黑暗里,等待永无止境的癫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