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志炼与柳闻溪、幽兰、白灵三人在客栈中定下分头寻找纯血者线索的大计后,众人皆知此事关乎江湖气运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次日拂晓,柳闻溪便骑上快马,带着玄冰阁的信物,向北而去;幽兰则轻装简从,施展南疆秘传的轻身功夫,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城南的密林之中;白灵亦是归心似箭,与龙志炼郑重道别后,向东往药王谷方向疾行。
转眼间,客栈厢房内便只剩下龙志炼一人。窗外市井喧嚣依旧,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,再也扰不动他内心的沉凝。他深知,伙伴们在外奔波,自己更不能虚度光阴。血巫宗宗主虽暂受重创,但其根基未损,残余势力如同暗处的毒蛇,随时可能暴起伤人。那幽冥峡谷总坛中的邪恶气息,那九个黑色水晶球破碎时传来的不甘嘶吼,犹在眼前耳畔。
他关上房门,自怀中取出两样物品。一样是那枚色泽暗红、触手温润的巫戒,此刻静静躺在他掌心,内里仿佛有赤色流光缓缓运转,似有生命般与他体内的血脉隐隐呼应。另一样,则是一块从血巫宗总坛大厅角落无意间带出的黑色碎片,非金非铁,边缘残缺,上面刻着几个模糊难辨的古老符文,透着一股沧桑邪异之感。
“巫戒之力,源自上古巫道,与我这龙血血脉,究竟有何渊源?血巫宗汲汲营营欲开巫神之门,所求的‘无上力量’,莫非也与此戒同出一脉,只是走上了邪路?”龙志炼盘膝坐于榻上,将巫戒戴回指间,指尖轻抚那块黑色碎片,闭目凝神,尝试以自身真气沟通巫戒,同时感知碎片上残留的气息。
初时,体内真气如常运转,十二重楼直上紫府,乃是龙家祖传的“乾元龙诀”正道心法,浩荡纯正。然而当真气流经指间巫戒时,异变陡生!那巫戒仿佛一个无底深渊,竟主动吸纳起他的真气,更引动他血脉深处一股灼热之力。刹那间,龙志炼只觉周身血液如沸,眼前幻象丛生,不再是客栈房间,而是尸山血海、白骨盈野的古战场,耳畔响起无数凄厉的嚎叫与某种古老晦涩的祭祀吟唱!
“咄!”龙志炼心头一凛,急忙守住灵台一丝清明,默运“乾元龙诀”中镇心定神的法门,强行将那幻象压了下去。饶是他内力深厚,此刻也已惊出一身冷汗,胸口微微起伏。
“好险!这巫戒果然邪门,竟能引动心魔!若非我龙家心法根基扎实,方才怕是已走火入魔。”他缓缓睁开眼,看着指间巫戒,眼神更加凝重。“看来,欲驾驭此戒,不能单凭我原本的纯阳内力,需得另寻他法,或是对血脉之力有更深的领悟。”
他将目光投向那块黑色碎片,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极细微的真气探入。这一次,碎片并未产生强烈的精神冲击,反而传递出一段断断续续、模糊不清的画面:似乎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门扉,门上雕刻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异兽和扭曲的符文,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。画面一闪而逝,却让龙志炼感受到一种远比血池水晶球更加古老、更加本质的邪恶。
“巫神之门……莫非就是此物?”龙志炼心中暗忖,“血巫宗寻找纯血者,定与开启此门的关键有关。我这龙血,怕是其中一把关键的‘钥匙’。”
接下来的数日,龙志炼足不出户,一方面巩固自身修为,不断尝试以更加精微的方式控制巫戒的力量,避免再被其反噬;另一方面,则仔细研究那黑色碎片上的符文,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关于巫神之门和血巫宗计划的蛛丝马迹。他虽非文字考据大家,但龙家藏书颇丰,他自幼涉猎甚广,于古文秘辛也算有所了解,隐隐觉得这些符文与某些失传已久的上古巫觋文字有几分相似。
与此同时,龙渊城内,暗流悄然涌动。
城西有一家看似普通的“悦来”茶馆,乃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。这日午后,二楼雅座来了两名不起眼的客人。一人作商贾打扮,身材微胖,笑容可掬,乃是龙渊城中有名的绸缎商贾三;另一人则是个干瘦老者,身着灰色布衣,眼神浑浊,仿佛只是个跟班。
贾三慢悠悠地品着茶,压低声音对那老者道:“灰鸠先生,消息确认了?那姓龙的小子,确实回了龙渊城,这几日一直窝在城南的‘云来客栈’?”
被称作灰鸠的老者嗓音沙哑,如同破锣:“错不了。宗主虽在幽冥峡谷受挫,但布下的眼线岂是等闲?那龙志炼的行踪,一直在掌控之中。只是他身边那三个同伴,前几日都已离去,如今正是他落单之时。”
贾三眯着眼,手指轻轻敲击桌面:“宗主的意思是……?”
灰鸠眼中闪过一丝阴狠:“宗主重伤闭关前有令,此子身负关键纯血,又毁我圣宗重要法器,绝不能留!但眼下不宜大动干戈,以免引来正道注意。需寻一稳妥时机,或借刀杀人,或暗中擒拿。你久居龙渊,根基深厚,此事便由你谋划。”
贾三脸上笑容不变,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:“灰鸠先生放心。龙渊城这潭水,深得很。明的不行,咱们就来暗的。我听说,‘七煞帮’那几个愣头青,最近正为城外一批货被劫的事,憋着一肚子火,而那劫货之人留下的线索,似乎隐隐指向……云来客栈的方向。”
灰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哦?贾老板果然好手段。七煞帮虽不入流,但帮主‘裂碑手’孙霸倒是有一把子力气,够那龙志炼应付一阵了。若能两败俱伤,自是最好。”
“正是此理。”贾三笑道,“此外,城主府的大公子,一向对江湖俊杰‘青睐有加’,尤其喜欢招揽年轻才俊为其所用。若他得知城中来了位连挫血巫宗高手的少年英雄,想必也会很有兴趣‘结识’一番。到时候,龙志炼是应招还是拒招,都难免惹上麻烦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阴谋的味道在茶香中弥漫开来。他们却不知,隔墙有耳。雅座隔壁,一个头戴斗笠、看似伏案酣睡的江湖客,在他们离去后,缓缓抬起头,斗笠下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。他轻轻放下几枚铜钱,身形一闪,便如鬼魅般消失在茶馆楼梯口。
深夜,云来客栈。
龙志炼正在灯下揣摩黑色碎片上的符文,忽闻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“嗒”的一声,似是小石子落在瓦片上。他耳目聪敏,远超常人,立时警觉,吹熄灯火,身形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,透过缝隙向外望去。
月色朦胧,只见对面屋脊上,一道黑影一闪而过,速度极快,却并非冲他房间而来,而是向着城北方向掠去。更奇怪的是,那黑影掠过时,似乎有意无意地向他的窗口瞥了一眼,随即加速消失。
“此人轻功不俗,是敌是友?方才那声响动,是意外,还是……示警?”龙志炼心中疑窦丛生。他自问行踪虽未刻意隐瞒,但也不至于刚到龙渊几日就被人盯上,除非是血巫宗的余孽。
他沉吟片刻,决定跟上去一看究竟。若真是血巫宗阴谋,正好趁机铲除;若是其他缘故,也需弄清楚对方意图。他换上夜行衣,戴好巫戒,将黑色碎片贴身藏好,推开窗户,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。
龙志炼的轻功得自家传,名曰“游龙身法”,施展开来如龙游九天,灵动莫测。他远远看着前方那道黑影,始终保持一定距离。只见那黑影对龙渊城的街巷极为熟悉,专挑僻静处行走,七拐八绕,最终竟来到了城北的城主府外围!
黑影在府墙外的一棵大树上潜伏下来,不再移动,似乎在观察着什么。龙志炼隐在不远处一座宅院的阴影里,心中更是疑惑:“城主府?此人引我来此是何意?”
就在此时,城主府的侧门悄然打开,几名家丁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、面色倨傲的年轻人走了出来,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,眼袋浮中,脚步虚浮,一看便是酒色过度之徒,但眉宇间却有一股颐指气使的骄横之气。
只听那年轻人对身边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吩咐道:“……明日就去那云来客栈,务必把那个叫龙志炼的‘请’到府中来!本公子倒要看看,是什么样的人物,敢在龙渊城地界上撒野,还惊动了父亲过问。若能收服,便是一条好狗;若不能……哼!”
那管家连声应喏:“大公子放心,小的明白。定让他知道,在这龙渊城,是龙得盘着,是虎得卧着!”
龙志炼在暗处听得真切,心中顿时了然:“原来是城主府的大公子盯上了我。看来白日里茶馆那番谋划,并非空穴来风。只是,这报信引我前来之人,又是谁?他为何要帮我?”
他再看向那棵大树,树上的黑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月光下,只有树叶沙沙作响。
龙志炼心知此地不宜久留,城主府高手如云,若被发觉,难免一场麻烦。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嚣张跋扈的大公子,将此事记在心里,随即施展身法,悄无声息地退走,返回客栈。
经此一事,龙志炼更加确信龙渊城已成是非之地。血巫宗的暗算、城主府的觊觎,危机四伏。伙伴们未归之前,他需得更加小心谨慎。同时,他对那神秘的黑影身份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。
“看来,这龙渊城的水,比我想象的还要浑。也罢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正好借此机会,看看这各方势力,究竟有何图谋。或许,关于其他纯血者的线索,也能在这浑水中摸到一二。”
他回到房中,重新点亮油灯,看着跳跃的火苗,眼神锐利如刀。江湖风波恶,然龙志炼之心,亦如磐石,愈磨愈坚。真正的挑战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