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面仍在震颤,那只从土里伸出的手已僵然不动。云逸却未有丝毫松懈。
他凝视着西边的树林,指尖在调度台上轻轻一点。
“哑奴。”
哑奴应声上前,划开竹简,符光浮现,映出地下灵脉的流向。洼地四周,七条细微的灵线汇聚而来,走势异常,显然被人动过手脚。
“不是自然形成。”云逸沉声道,“有人在布阵。”
墨玄走来,腰间酒葫芦轻晃,脸色阴沉:“方才探子回报,南边废塔发现三具尸体,都是我们的人。喉咙被割开,却没有流血。”
灵悦立于一旁,手按剑柄:“敌人分作小队行动,不止一路。”
云逸点头:“传令下去,封锁所有通往主峰的小路。撤回外围巡逻队,改为夜间轮值巡查。”
“你不打算正面迎战?”墨玄问。
“他们本就不想硬拼。”云逸目光落在地图上,“这是试探。等我们自乱阵脚,才会真正出手。”
他走到沙盘前,指尖点过几处标记:“东崖、北溪、西洼、南废塔——四面皆有动静。但时间错落:东边早了半个时辰,北边又迟了一刻。说明并非统一指挥,而是依事先约定的信号行事。”
灵悦皱眉:“你是说,他们用其他方式传递消息?”
“不是飞鸽,也不是符讯。”云逸看向哑奴,“去查藏书阁古卷,有没有以活物传信的记载。”
哑奴沉默片刻,喉间微光一闪,取出一段残卷。纸上绘着一群黑鼠,背上刻有符文。
“妖化鼠群?”墨玄冷笑,“难怪警戒阵毫无反应。这些东西既非人,也不算器物。”
“那就清道。”云逸下令,“每队配备驱兽铃,关键路口撒断魂粉。那气味连蛇都避之不及。”
“你真要让他们自己撞上来?”墨玄挑眉。
“我们守山门,不能贸然追入林中。”云逸声音低沉,“他们熟悉地形,我们不熟。但他们变了打法,我们也得改防守之策。不再死守阵眼,改为灵活出击。”
他抬手,在沙盘上画出六道线路:“主力分为六支小队,每队三十人,配一名符修记录灵气波动。两队巡东,两队守西,南北各派一队支援。轮流换防,不留空隙。”
墨玄摸了摸下巴:“你是想让他们以为我们慌了,四处补漏?”
“对。”云逸眼神冷峻,“然后我们在他们必经之路设伏。”
“我来设陷阱。”墨玄抽出匕首,插入沙盘西侧,“毒雾弹埋于低洼,再加三层幻音阵。只要他们靠近,便会听见四面八方的脚步声。人心一乱,便易踩中机关。”
灵悦接话:“我在西岭高处建冰镜台,十里之内动静尽收眼底。发现目标即刻通报。”
“好。”云逸看向哑奴,“你用竹简推演其行进路线,重点关注水源与遮蔽之处。他们避不开这些。”
哑奴点头,指尖划过竹简,一道符光落于沙盘,标出三条可能路径。
“最短的是穿溪谷。”云逸指着其中一条,“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适合埋伏。最强一队放那里,我亲自带队。”
“不行。”灵悦忽然开口,“你是总指挥,不可远离调度台。”
“所以我只去第一夜。”云逸看着她,“我要亲眼看看他们如何行动。”
无人再言。
命令迅速传达。一个时辰内,防线完成重组。巡逻频次增加,却不再成群结队。每人配发新装具,驱兽铃悬于腰间,行走时发出细微嗡鸣。
当夜,东崖传来警报。
一支十人小队遭遇袭击。敌方仅五人,身着普通弟子服饰,手持短刃,动作迅疾。交手不足半炷香,敌人撤离,留下两具尸体与一枚染血令牌。
云逸拾起令牌,翻至背面,见扭曲符号。
“是魔宗标记。”墨玄看了一眼,“但他们不该这么早暴露身份。”
“不是为了杀人。”云逸放下令牌,“是为了留下这个。”
“你是说,这是故意为之?”灵悦问。
“对。想引我们追击。”云逸摇头,“别理它。继续按原计划行事。”
次日清晨,西洼再起变故。
三名弟子巡查时发现一处塌陷坑,底下埋着铁箱。打开一看,满是引火油与干草,明显意图纵火扰乱视线。
“他们想烧林道。”墨玄查验后道,“但未点燃,说明我们反应太快,他们来不及动手。”
“或者……”灵悦蹲下拨开泥土,“他们在等更多队伍到位。”
云逸站起身:“通知所有小队,发现可疑之物立即上报,不得擅自处理。”
入夜,终于有了收获。
南境废塔出现异常灵气波动。灵悦通过冰镜察觉一支十二人小队悄然逼近,分作两组包抄,目标直指通讯枢纽。
她立刻传信。
云逸下令:熄灯、灭火、全员潜伏。
那一夜,废塔四周寂静无声。
敌人进入范围,墨玄启动幻音阵。刹那间,风中夹杂脚步声、低语声、兵刃相击之声,仿佛四面八方皆有人逼近。
敌人开始动摇。
有人向左突冲,有人往后退缩,队伍顿时混乱。
埋伏弟子趁机出击。
混战不到一刻钟,十二人尽数伏诛,无一逃脱。
缴获密信印证了云逸判断:这些小队彼此无联,各自领命,依固定时间地点行动。失败亦不影响整体布局。
“他们是消耗品。”墨玄看完信冷笑,“死了便罢,还可再派。”
“但我们耗不起。”云逸盯着地图,“必须尽快找出他们的集结之地。”
第三日,局势逆转。
巡逻队接连挫败三次偷袭,险阱歼灭两支敌队。联盟内部紧张渐消,不少人主动请缨加入机动队。
一名年轻弟子在战报中写道:“昨夜蹲守三更,闻叶响即投毒烟弹,结果炸出一只野猫。众人皆笑,却无一人抱怨。”
云逸读罢,将纸条默默收入怀中。
傍晚,西岭急报传来。
灵悦于冰镜中见一群黑影沿溪谷而行,约四十人,携重物,行进缓慢,似在运送何物。
“走的是哑奴推演的那条路。”墨玄过来查看沙盘,“他们还真敢走这条路。”
“未必是送死。”云逸眯眼,“若他们知道我们在此设伏呢?”
“你是说……反过来埋伏我们?”
“传令,取消拦截。”云逸语速加快,“命机动队佯装撤离,留下痕迹。另在上游设水障,一旦他们渡河,立刻放水,切断退路。”
“你是想关门打狗?”墨玄笑了。
“这一回,我要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。”
命令下达,调度台陷入沉寂。
所有人静候消息。
两个时辰后,上游水障启动,轰隆之声响彻山谷。接着,数道求救符光升起,旋即被掐灭。
最后一道讯息来自前线符修:“目标被困,正在歼灭。”
云逸坐在调度台前,指尖轻叩桌面。
外头天色已黑,风穿窗而入,吹动桌上的战报。
灵悦走入,剑未归鞘,站到他身旁。
“这一轮,我们赢了。”她说。
云逸抬头看她一眼,刚欲开口——
远处天空骤然亮起一道红光。非求救符,非信号弹。那是一种诡异的赤色光晕,如血滴落纸上,缓缓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