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的天空，红光渐渐消散，如同鲜血沉入黑夜。烛火轻轻一闪，云逸没有抬头，指尖在沙盘边缘划出一道浅痕。
“查到了。”哑奴走来，声音沙哑，竹简上的符光映出一条断续的轨迹，“一百里外的烽台，阵法自行启动，无人操控。”
墨玄倚在柱旁，晃了晃酒葫芦：“吓唬人吧？”
“是警告。”云逸道，“他们知道我们的人全军覆没，这是在逼剩下的人撤退或改变计划。”
灵悦从冰镜台归来，脚步未停，径直站到他身边：“东崖热源异常，一队人正逼近补给线，约莫十五人。”
“终于不分散了？”墨玄冷笑，抽出匕首钉进桌面，“想集中突破？”
云逸点头：“传令下去，东崖伏兵按兵不动，开启驱兽铃，沿途撒下断魂粉。等他们深入再动手。”
“你还打算放他们进来？”灵悦皱眉。
“不放进来，怎么关门？”他抬手，在沙盘上点出三处位置，“准备水障，两翼包抄，打一场歼灭战。”
命令迅速传达。半个时辰后，前线符修回报：敌军已入山谷，行动谨慎，路线迂回。
墨玄饮了一口灵液，抹去嘴角：“看来学聪明了。”
“还不够。”云逸凝视沙盘，“他们避开主路，却不得不走溪谷低地。那里狭窄，只有一条退路。”
话音未落，灵悦眼神一紧：“他们在加速，像是急着赶路。”
“不是急，是慌。”云逸起身，“启动水障，开启幻音阵，把他们的退路变成死路。”
山谷中，敌队行至半途，身后骤然传来轰鸣。巨浪冲天而起，退路被彻底封锁。紧接着，四面八方响起脚步与喊杀声，仿佛千军万马围杀而来。
队伍瞬间混乱。
有人试图攀爬山壁逃生，却发现岩面湿滑，寸步难行；有人企图强渡上游，却被暗桩绊倒，坠入激流。
埋伏的弟子从两侧林中杀出，短兵相接，战斗很快结束。
捷报传来时，云逸正俯身查看地图。墨玄接过战报扫了一眼，笑了：“连头领都抓了？还带了张图？”
“不是作战图。”云逸摊开缴获之物，“是假目标分布图。他们想诱我们南岭布防，自己则从东线偷袭。”
灵悦走近细看：“如今反而暴露了真实意图。”
“还不止。”云逸指尖轻点图上一处空白，“这里未标注，但这三日所有小队皆绕行此地。说明……这里有他们的临时据点。”
哑奴取出竹简，符光闪动，勾勒出一座隐蔽山坳。三股灵气交汇之处，正是无人区的死角。
“找到了。”墨玄咧嘴，“要连夜端掉吗？”
“不急。”云逸摇头，“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所有人明白——我们已掌握主动。”
他走到调度台中央，声音提高：“今日歼敌十五，无一漏网。缴获敌图一张，确认其虚实并用。这一战，灵悦预警及时，墨玄布阵得当，哑奴推演精准，诸位配合默契。”
下方弟子纷纷抬头。
“这不是运气。”云逸继续道，“是我们战术奏效。他们在试探，我们在布局；他们在逃，我们在追。”
一名年轻弟子举手：“少主！我们能否主动出击？眼下士气正盛，趁他们未及反应，直接杀过去！”
周围不少人附和。
云逸并未立刻回应。他踱步至沙盘前，指向几处尚未排查的区域：“你们说得对，大家愿战，说明不再畏惧。但也正因无所惧，才更需冷静。这几处情况不明，若有陷阱，贸然冲锋便是送死。”
众人安静下来。
“我可以答应你们。”他环视众人，“自明日始，机动队改为双班制。各队可申请参与前沿伏击任务。杀敌最多、报信最快者，名字上榜。”
墨玄挑眉：“还要立榜？”
“人需要看得见的激励。”云逸道，“过去我们只能防守，如今可向前推进一步。但每一步，都必须稳。”
灵悦轻声道：“榜单分两个吧。一个记杀敌数，一个记情报贡献。昨日那名投毒烟弹误炸野猫的弟子，虽闹了笑话，却是第一个响应警报之人，该记一笔。”
众人轻笑。
云逸也点头：“依你所言。”
命令下达后，调度台恢复平静。弟子们各归其位，巡逻交接井然有序，气氛不再紧绷，多了几分踏实。
墨玄走来，低声说：“毒雾还能撑五天，新一批爆炎丹今晚便可炼成。”
“辛苦了。”云逸看他一眼，“别太累。”
“我比你睡得多。”墨玄哼了一声，转身离去。
灵悦立于旁侧，剑仍在手，神情却已放松。她望着沙盘上密布的标记，忽然问道：“我们真的赢了吗？”
“还未到胜利之时。”云逸望向远山，“但现在，是我们占了上风。”
她默然片刻，轻轻点头。
哑奴退回角落，手中竹简微光流转。他蹲下身，用袖口细细擦拭一本古书封面，动作轻柔。擦罢一本，又取另一本，指尖掠过书脊，留下一道淡淡的符印。
风从门外吹入，掀动桌角一张战报。云逸伸手压住纸页，目光扫过上面数字：三日来，歼敌八十九，零重大伤亡，防线稳固。
他提笔，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：敌势渐疲，我阵愈固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一名符修快步而入：“少主，西岭发现新的热源群，人数不多，但移动方向诡异。”
云逸放下笔，起身：“多少人？”
“约十二人，呈扇形散开，像是……在寻找什么。”
灵悦立刻握紧剑柄：“我去冰镜台。”
云逸点头：“通知东崖伏兵原地待命，调两支机动组赴西线外围布防。不要惊动他们，先看清他们找什么。”
符修领命而去。
墨玄闻声折返，皱眉：“这时候还敢派人外出？不怕再被一锅端？”
“所以他们不是来进攻。”云逸看着沙盘，“是在找东西。而且……极为重要。”
灵悦走到门口，回头看他：“要不要设个陷阱，逼他们露出底牌？”
“不必。”云逸唇角微扬，“这次，我们不设陷阱。我们让他们找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