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幕上的红色数字在跳动。
04:59。
04:58。
“这是挑衅。”技术专家指着屏幕,“他在逼我们做选择。”
钟正国坐在那把人体工学椅上,甚至还调整了一下靠背角度。
“那就破。”
他从兜里摸出烟盒,又想起这是机房,重新塞了回去。
“把国内最好的团队都叫来了,要是连个民企的门都敲不开,以后别吃这碗饭了,回家种地去。”
十几双手在键盘上飞舞,回车键被敲得劈啪作响。
一分钟。
红色的错误代码弹满了三个屏幕。
两分钟。
领头的专家停下了手。
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自动生成的扫雷游戏界面,这东西正在自己运行,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雷区,速度越来越快。
“进不去。”专家嗓子哑了,那是急火攻心,
“这不是防火墙。这是有人在对面守着,不,不是人……这东西的操作逻辑每秒变几万次,根本不是人类的手速。”
钟正国脸上的表情僵住了。
“拔电源。”
“把硬盘拆下来带走。既然软的不行,那就来硬的。”
雷战打了个手势。
两名队员把枪甩在身后,掏出战术钳走向机柜后方的粗大电缆。
钳口张开,卡住黑色的绝缘皮。
“滋——”
没有电火花。
头顶的广播突然响了。
没有任何前奏,激昂的小号声直接炸开。
“起来!不愿做奴隶的人们……”
《义勇军进行曲》。
在这个满是精密仪器的机房里,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,这旋律突兀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“谁在放歌?”钟正国猛地回头,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两下,“关掉!把总闸拉了!”
“控制不了!”专家双手抱头,甚至不敢看屏幕,“全是这个……所有的显示器,全被锁定了!”
几百个服务器状态灯同时变红,接着又变绿,最后组成了一面鲜红的旗帜图案。
雷战的耳朵动了动。
他听到了声音。
不是广播里的音乐,而是来自头顶,来自脚下,来自四面八方。
那种低频的震动顺着钢筋混凝土传导下来,桌上的水杯开始位移,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。
“趴下!”
雷战大吼一声,这完全是本能反应。他一把扯住钟正国的领带,把这位高高在上的组长硬生生拽到了服务器机柜的缝隙里。
“你疯了——”
钟正国的骂声被淹没了。
“轰——轰——轰——”
那不是雷声。
那是巨大的旋翼撕扯空气的轰鸣。
落地窗外的云层散开,一架深灰色的钢铁造物悬停在半空。
它离大楼太近了,近到能看清机身上铆钉的纹路。
直-20。
机腹下方的30毫米航炮转动了一圈,黑洞洞的炮口甚至还带着机油味,隔着玻璃锁定了屋里的每一个人。
雷战跪在地上,看着那架直升机,喉咙发干。
这只是第一架。
大楼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,同时升起了四架同样的直升机。
绳索抛下。
甚至没等绳索完全绷直,几道迷彩身影已经滑了下来。
“哗啦!”
没有任何谈判,也没有任何喊话。
几双军靴狠狠踹在钢化玻璃上。碎裂的玻璃碴子混着高空的冷风灌进来,刮在脸上生疼。
十几把95式突击步枪指着大厅中央。
“所有人,抱头!面向墙壁!”
这不是商量。
这是战时条例。
钟正国带来的那些特别行动队员,平日里也是狠角色,此刻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。
当他们看清闯入者臂章上的那个“装”字时,手里的武器烫得像是刚出炉的烙铁。
叮当。
不知是谁先松了手,突击步枪砸在地板上。
接着是第二把,第三把。
“我是特别指导组的组长钟正国!”
钟正国从地上爬起来,领带歪了,眼镜腿也弯了,但他还在试图维持那份体面。
他推开雷战,往前走了一步。
“你们是哪个战区的?谁给你们的权力冲击办案现场?我要给你们首长打电话!”
没人理他。
直升机的舱门打开。
一个穿着作训服的中年男人跨了进来。
他没戴军帽,板寸头上沾着些许灰尘,脸上那道疤痕随着咀嚼肌的动作显得有些狰狞。
他甚至没看钟正国一眼,径直走向那台还在倒计时的笔记本电脑。
还有十秒。
男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,插进接口。
回车。
倒计时归零。
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旗帜图案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加粗的宋体字:
【权限移交完毕,系统已锁死。】
做完这一切,男人才转过身。
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红双喜,点上,吸了一口,烟雾直接喷在了钟正国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。
“咳咳……”钟正国被呛得咳嗽起来,脸涨成了猪肝色,“你……”
“我什么我?”
男人弹了弹烟灰,火星子落在昂贵的地毯上,烫出一个小洞。
“这份数据,现在归总装管。”
他从腋下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,随手拍在钟正国的胸口。
那力度很大,拍得钟正国后退了两步才站稳。
**【关于将“龙脊”系统列为特级国防战略项目的命令】**
**【签发:军委装备发展部】**
钟正国捏着那张纸,手开始抖。
纸张在他手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,在这个死寂的机房里格外刺耳。
“胡闹!这是乱弹琴!”钟正国把纸摔在地上,他咆哮着,
“这是经济案件!林峰涉嫌洗钱!涉嫌向海外转移资产!就算要征用技术,也得等司法程序走完!你们这是在包庇罪犯!”
“罪犯?”
中年男人笑了。
他把烟头扔在脚下,用沾满泥土的作战靴狠狠碾灭。
“钟组长,你那套官场文章,留着回去写检查吧。”
男人指了指窗外悬停的武装直升机。
“这玩意儿上面的电池,就是这家公司造的。有了它,咱们的直升机航程翻了一倍,载弹量加了三成。”
他又指了指脚下的服务器。
“这里的代码,能让我们的潜艇在深海趴三个月不用挪窝。能让无人机飞过太平洋去看看对面的风景。”
男人往前逼近一步,身上的火药味和汗味直冲钟正国的鼻腔。
“你跟我讲洗钱?”
“就算林峰昨天把美联储的金库给炸了,只要他把这技术交出来,老子就敢开着航母编队去公海接他回家吃饺子!”
男人伸出手,帮钟正国把那条歪掉的领带扯下来,随手扔在一边。
“听清楚了。”
“这不是做生意,也不是搞政治斗争。”
“这是备战。”
“带着你的人,滚。”
最后一个字,他没有吼,但比吼更让人心惊肉跳。
周围的士兵齐刷刷拉动枪栓。
咔嚓。
清脆的金属撞击声。
雷战甚至没等钟正国下令,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电梯口拖。
“组长,走!快走!”雷战低声吼道,“这帮人真敢开枪!那是实弹!”
钟正国被拖得踉踉跄跄,他死死盯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他输了。
在这绝对的暴力机器面前,他那些精妙的布局、合规的手续、尚方宝剑,都成了废纸。
电梯门关上。
机房里重新安静下来,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嗡声。
中年男人吐出一口浊气,骂了一句:“这帮搞政治的心真脏。”
旁边的参谋把密码箱放在桌上:“首长,林峰人呢?这么大的阵仗,他这当老板的不露面?”
男人走到破碎的落地窗前,任由高空的风吹乱他的板寸。
他看着远处的城市天际线,冷笑一声。
“那小子?那小子比钟正国还贼。他这是拿咱们当枪使呢。”
……
两公里外,一座烂尾楼的顶层。
风很大,吹得林峰的风衣猎猎作响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,看着那一队灰溜溜离开的黑色轿车,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出去。
“老叔,看清楚了吗?”
林峰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祁同伟。
祁同伟接过来看了一眼,手有些发抖。那不是吓的,是兴奋。
作为公安厅长,他见过的大场面不少,但这种直接调动武装直升机突脸中央指导组的戏码,他连想都不敢想。
“小峰……”祁同伟放下望远镜,看着自己这个便宜侄子,
“你这一步棋,走得太险了。那是总装啊,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?万一来晚了呢?”
“他们不会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