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发走报童后,他低头审视那张船票,目光如同解剖刀般锐利。
丘纳德航运公司的标志在暮色中泛着有些诡异的猩红色,仿佛用鲜血绘制而成。彩色的纹路如同鳞片般交错闪烁,登船者姓名栏里“塞缪尔·莱恩”的亮丽字体正在微微闪动。
他的指尖抚过舱位登记栏——“头等舱b-7”。背面则是一系列的条款,密密麻麻的小字如同咒文般盘旋。
连舱房都安排好了……他的后颈泛起寒意,这可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——更像是蜘蛛已经织好了网,等待猎物自投罗网。船票边缘在灯光下折射出诡谲的光泽,那些看似华丽的纹路此刻看来更像某种神秘的封印。
远处传来渡轮启航的汽笛声,悠长而低沉,如同来自深海的召唤,在潮湿的空气中震颤。
塞缪尔将船票平举起来,视线与纸张完全平行。彩色的纹路在暮色中流动,丘纳德公司的猩红标志像一颗跳动的心脏,散发着不祥的活力。当他缓缓抽走船票时,码头对面的景象骤然映入眼帘——
薄雾突然散开,如同舞台幕布被猛地拉开——一艘庞然巨物静静泊在对面码头,漆黑的船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远古海兽,散发着压迫性的存在感。
舷窗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,烟囱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,仿佛连接天地的巨柱,通向未知的领域。
——伊丽莎白女王2号
这几个鲜艳的大字在船票上闪烁,如同燃烧的火焰。塞缪尔的指尖猛地收紧,几乎要捏皱碎这张突然的船票。
他的目光扫过出发时间栏——明早10:00。也是阿莱夫在电话里说的“三天后”……
出发港与目的港的字样如同咒文般刺眼:
南安普顿 → 纽约
纽约——塞缪尔的手指微微颤抖,他仿佛感觉到芝诺制定位纽扣在口袋里发烫,像在警告这次航行将远离基金会的监控范围。
远洋邮轮的汽笛突然轰鸣,震得他手中的咖啡杯微微颤动。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荡出涟漪,倒映出对面巨轮上闪烁的灯光,像是无数个浮动的预言,在水面上跳跃。
塞缪尔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船票边缘,前往纽约必然会脱离基金会的监视范围,“公海——”这个词像冰冷的鱼钩扎进他的思绪。
基金会特遣小队再精锐,也无法在茫茫大西洋上精准定位一艘全速航行的远洋邮轮,这个认知既令人不安又带着诡异的解脱感。
他的目光扫过码头对面那艘庞然巨物。伊丽莎白女王2号的舷窗在暮色中明明灭灭,如同某种深海生物在呼吸,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吸引力。
海风变得刺骨,吹得路边咖啡馆的菜单牌哗啦作响,像是无数页书在疯狂翻动。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敲响六下,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他的决策天平上,震得心脏随之颤动。
报童留下的油墨味还萦绕在鼻尖,那个关于“老橡树”的比喻此刻听起来像个拙劣的诅咒,带着讽刺的意味。
船票上的纽约字样在他眼中形成了布鲁克林大桥的轮廓,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而诱人。
他站起身,藤椅在石板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,像是抗议这个突然的决定。咖啡杯里残余的液体在震动中荡出最后的涟漪,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。
“海鸥亭”的霓虹招牌闪烁,红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,像是两个塞缪尔在争夺控制权——一个是要退回安全笼子的基金会职员,另一个是渴望撕开暴雨真相的探索者,在内心激烈斗争。
他的行李箱轮子自动锁死了,发出“咔”的脆响,仿佛这堆皮革和金属都比它的主人更清楚:有些旅程一旦开始,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。
塞缪尔的手指松开紧攥的船票,任由它飘进大衣内袋,像是接受了命运的邀请——
不是相信基金会——也不是信任阿莱夫……他的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,带着自嘲的意味。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行李箱侧面的密码锁——那下面藏着比任何承诺都可靠的保障,是他最后的底牌。
——“转念即至”软盘
他提起行李箱的动作变得轻盈,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。轮子在石板路上重新开始滚动,但并不是朝着渡轮码头的方向,而是转向城市的深处。
出发之前他还需要做些保护措施。海风吹起他的衣角,露出内袋里一丝猩红的反光,如同警告的信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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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巷的阴影如同黏稠的墨汁,缓缓吞噬了塞缪尔的身影,将他包裹在城市的隐秘脉络中。
他刚从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内退出,指尖还残留着门把上铁锈的粗糙触感,带着金属的冰冷气息。巷口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,在潮湿的墙壁上扭曲变形,如同诡异的舞蹈。
巷口传来碎酒瓶的声响,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某个醉汉哼着跑调的水手歌谣,声音嘶哑而破碎。咸湿的海风突然卷着垃圾碎屑扑来,塞缪尔侧身避开。
他的右手探入大衣内袋,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轮廓,那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心跳稍稍平稳。
——慈祥的玛利亚
这把手枪的握柄上镶嵌着一圈圈碎钻,在巷外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,而其中间那颗硕大的猩红宝石此刻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暖意,仿佛沉睡的活物被主人的触摸唤醒,开始苏醒。
莱格斯在第二次暴雨前的商量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,低沉而模糊,如同远方的雷鸣。
这把手枪现在本应该在莱格斯的手上,但看样子他没有机会欣赏了,这个事实带着讽刺的意味。
令塞缪尔想不通的是基金会为何不收缴这把武器,是不知道这把枪的特殊还是想降低自己对基金会的戒心?塞缪尔的指尖抚过枪把上那颗硕大的宝石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能量——
巷子深处的滴水声突然变得规律,像是某种倒计时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塞缪尔迅速清点着刚以基金会职员身份“购入”的两匣子弹,动作生疏而滑稽。黄铜弹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,弹头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,像是死神的獠牙。
当他将第一发子弹压入弹巢时,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巷口突然传来窸窣声,细微却清晰。
塞缪尔瞬间侧身贴墙,慈祥的玛利亚已无声地滑入掌心,仿佛与手臂融为一体。枪柄的红宝石突然变得灼热,像是被激活了。
他看向窸窣声来源的方向——却只是只流浪猫蹿过垃圾桶,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。
塞缪尔松了口气,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。迅速将剩余的子弹压入弹夹,滑入枪柄,听到机械咬合的声音,清脆而肯定。
摸了摸击锤,确保保险装置完全闭合,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。最后将武器放回口袋,退出了巷子,身影融入街道的人群中。
当港口的雾笛再次响起时,低沉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。他握枪的手与提行李箱的手同时收紧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慈祥的玛利亚在暗袋中发出满足的叹息,像是渴望着行动。而行李箱深处的软盘开始与船票同步振动,仿佛已经嗅到大西洋上暴雨的气息,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