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两天后
伦敦清洁大气委员会那间曾弥漫着失败气息的办公室,此刻被一种紧绷的期待感塞满了。
塞缪尔靠在窗边,目光落在窗外已清明许多的天空;宽檐帽的帽檐微微低垂,披风静默不动;纸信圈儿坐在桌子边缘,小腿不安分地晃动着;
卡洛琳女士和牙仙低声交谈着什么。埃利亚斯则把玩着一枚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旧硬币,
空气凝滞,只有灰尘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柱中无声飞舞。
“吱呀——”
推门的声响打破了寂静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。
福葛先生站在那里,脸上是连日疲惫刻下的深深痕迹,神情异常严肃。他反手轻轻带上门,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每一张写满问号的脸。
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停顿。
然后,那紧抿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,形成一个混合着巨大释然与骄傲的弧度,眼角的纹路也舒展开来。
“刚刚收到的消息,”他的声音不高,可每个字却都像经过锤炼,“乌卢鲁联合组委会……正式承认了我们的运动会!所有获得名次的选手……将获得前往澳洲乌卢鲁总赛场的资格!”
寂静只持续了一秒。
“好耶——!好耶——!”
纸信圈儿第一个从桌子边缘蹦了下来,像只被点燃的爆竹,在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又跳又叫。
这声欢呼如同解除了咒语。
宽檐帽的整个“身躯”猛地向后一仰,披风激动地鼓荡起来,一声嘹亮的口哨声从他那里迸发而出,那哨声里充满了不受束缚的狂喜。
“自由的骑士——”他那独特的烟熏嗓带着前所未有的昂扬,“——终于要回到他诞生的红土地了!广袤的天地,正等待我们去驰骋!”
办公室里顿时被笑声和无法抑制的兴奋交谈所淹没。连日来的阴霾在这一刻,终于被这来自官方认可的、充满阳光的消息彻底驱散。
纸信圈儿欢呼着“我要第一个告诉女巫小姐这个好消息!”,像只快活的小鸟般率先冲出了办公室,门在她身后晃荡。
福葛先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,转向身旁那顶愉悦的宽檐帽,语气变得正式:“老帽儿,得麻烦你跑一趟。请务必转告笃笃骨小姐,基金会伦敦分部有一个不情之请——我们希望她能在……嗯,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,能否再次于那只被收容的魔精面前,演示一次她的祭祀舞蹈?”
他顿了顿,声音带着十足的郑重:“这只是一个学术验证的请求,我们迫切需要理解那舞蹈与吟诵对这类存在的具体影响因素。当然,一切以她的意愿和状态为准。”
宽檐帽的帽檐优雅地上下微动,烟熏嗓沉稳而可靠:“明白。我会将您的敬意与请求一同带到。” 说罢,他披风微旋,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门。
这时,卡洛琳女士向前轻迈一步,吸引了众人的目光,她脸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。
“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。”她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剩余的众人:“请允许我代表巴特利家族,略尽绵薄之力。各位以及所有获得资格的选手,此次前往澳洲总赛场的一切行程费用,都将由我们承担。”
她语气平和,仿佛在陈述一件无法拒绝的好消息:“你们将要搭乘的游轮,恰是家族旗下的产业。我已经安排好了,诸位在船上的起居将升至总统套房,希望能让这段漫长的海上旅程稍显舒适。”
她的提议慷慨得令人咋舌,却自有一种贵族气质的从容。说完,她再次优雅地颔首,唇边带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“那么,我就不打扰各位后续的安排了。期待与诸位在游轮上相见。”
没有多余的寒暄,卡洛琳女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办公室,留下淡淡的香氛和一片短暂的寂静。
福葛先生似乎这才从一连串的好消息中缓过神,他张了张嘴,最终化为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轻笑,摇了摇头,看向塞缪尔和牙仙:“总统套房……巴特利家族的手笔,真是……”
牙仙的目光转向福葛先生,目光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惋惜。“很遗憾,我恐怕无法亲自为各位送行了。”
福葛先生闻言,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,转过头,带着些许困惑问道:“牙仙女士?您这是……要离开伦敦了吗?”
“是的。”牙仙轻轻颔首,语气平和,“后续对那只魔精的验证工作需要我的配合,我会留在伦敦一段时间。但工作结束后,我需要即刻返回基金会总部述职。时间上,恐怕赶不上诸位启程的日子了。”
“啊……那真是太遗憾了。”福葛先生的话语里带着真诚的失落,他显然很看重这位专业而可靠的同伴。
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,目光转向一旁的塞缪尔,语气关切道:“那你呢,塞缪尔?你是不是也要跟牙仙女士一起回总部去了?”
塞缪尔被问得猝不及防,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他迅速反应过来——在福葛的认知里,他和牙仙一样,都是“基金会的人”。
牙仙此刻也扭头看向他,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答。
本能地,一种模糊边界、拖延时间的说辞脱口而出:“我?哦……我可能还得在伦敦再待几天。”他试图让语气带上一点游玩般的轻松,“这边……还有些琐事要处理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察觉到一道目光从侧方扫来。
是埃利亚斯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珠微妙地转向塞缪尔,极快地瞟了他一眼。那眼神里没有惊讶,仿佛在说:“又在编造你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了。”
那眼神让塞缪尔感到一丝被看穿的不适,像是有细小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。它既可笑,又让人完全笑不出来。
塞缪尔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,将注意力转回福葛先生身上。
福葛先生看着塞缪尔,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更确切的答案,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理解的轻笑,甚至带着点羡慕:“也好,伦敦确实值得多逛逛。只是别玩得太忘形,错过了送行的船期。”
他拍了拍手,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现实:“好了,好消息已经收到,接下来可有得忙了。名单确认、行程安排、还有笃笃骨女士那边的验证事宜……”他一边念叨着,一边走向堆满文件的办公桌,重新投入了他作为组织者的角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