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船扎进漩涡的瞬间，没有预想中的浪涌撕扯，只有一种诡异的“抽离感”——像灵魂被从肉体里轻轻拔了出来，五感突然哑了，只剩意识浮在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里。通道两侧是扭曲的光影，像被揉皱的锦缎，耳边灌着低沉的噪音，既像远处的雷鸣，又像无数人在低声呢喃，搅得人脑子发沉。
墨渊的指节攥得发白，指尖捏着阵诀没松，用阵法把自己裹成个光茧，死死守住心神；苏婉清闭着眼，指尖在琴身的雕花上轻轻划，一缕清音在她心口绕成圈，挡住那些钻进来的噪音；赤焰低吼一声，脖颈的青筋爆起，气血像烧红的熔炉，从皮肤里渗出来，把周围的扭曲光影都烤得晃了晃；钱多多则把储物戒抱在怀里，脸贴在冰凉的戒面上，仿佛那是乱流里唯一能抓牢的锚，嘴里还碎碎念：“我的灵石……我的丹药……可别丢了……”
只有云逸没受影响。他周身的“平衡辉光”进了漩涡，非但没被压下去，反而像喝饱了水，凝得更实，白光里还飘着细碎的光点——像把银河揉碎了撒进去，流转不停。他平静地“望”着通道里的光影，瞳孔里的星芒转得飞快，像在记录一串不停跳动的数据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可能是眨眼的瞬间，也可能是熬了一整夜。那抽离感突然没了。
小船轻轻震了一下，停了。
周围静得吓人。没有墨色的河水，没有浪涛的咆哮，只有一片昏沉，连时间都像冻住了。他们好像待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里，头顶是望不到头的黑，脚下的岩石冷得硌脚，空气里飘着千年尘埃的土腥味，还掺着点奇怪的味道——像暴雨前电线漏电的臭氧味，混着冷硬的金属气，吸一口都觉得鼻腔发麻。
最扎眼的是前方的祭坛。
圆形的坛，用和黄泉渡一样的黑石垒的，却比渡口宏伟十倍，石缝里嵌着绿苔，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星图。那些刻痕不是死的，里面淌着像水银似的白光液流，“沙沙”地响，能量波动和星辉石一模一样，却更纯、更沉，像把星辉石的力量放大了百倍。
祭坛中央，飘着块磨盘大的多棱晶体。通体透明，里面裹着一整片缩小的星空——星子在里面转，银河在里面流，柔和的星辉洒出来，把祭坛和大半个洞窟都照得像白昼。这就是星辉石能量的源头。
钱多多的眼睛“唰”地瞪圆了，口水差点流下来，手往前伸了伸又缩回去，嘴里念叨：“我的老天爷……这得值多少灵石？不对，这玩意儿根本不能卖，得自己留着！要是凿一块下来……不，整的更值钱！”他抱着储物戒的手更紧了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。
赤焰也看呆了，巨剑在手里晃了晃，嘟囔道：“好看是好看，可这光里藏着股沉劲儿，比那摆渡人的绿火还吓人。”他攥剑的手松了松，又立刻紧起来，警惕地扫着祭坛周围的黑。
苏婉清往前凑了半步，指尖悬在符文上方，没敢碰，声音轻轻的：“这些符文我从没见过，可里面的韵律……跟天地的呼吸似的，能对上。”她的睫毛颤了颤，指尖的清音跟着符文的节奏晃了晃。
墨渊的脸比之前更凝重，手里的阵盘早就不转了，像被这里的规则压死了，他盯着祭坛上的液流，沉声道：“这不是普通的祭坛，是能量中枢……或者说，是封印的核心。”
话音刚落，祭坛中央的晶体突然亮了！一道光柱从晶体顶端射出来，在众人面前铺开一片光幕。光幕上的银色符文像活蝌蚪，窜来窜去，最后凝成一行行字：
【检测到授权能量（星辉石\/平衡辉光）。权限等级：临时访客。】
【欢迎抵达“摇篮”维护前哨站——“归途”祭坛。】
【系统状态：严重磨损，能量泄漏，规则侵蚀中。】
【核心指令：维持“摇篮”稳定，阻隔“归墟”侵蚀。】
【警告：“影”之渗透加剧。检测到未授权连接……连接源：“我们自己”……错误……信号干扰……】
文字到这儿开始闪，像信号不好的灯，断断续续的。
钱多多挠了挠头，一脸懵：“‘摇篮’？‘归途’？‘归墟’？这系统说的是人话不？”
墨渊的眼睛突然亮了，指着光幕，指尖都在抖：“是青帝留下的系统！和星陨之墟的那个一样！但这个更老，像个没修过的旧机器！‘摇篮’……难道是青帝要守护的东西？‘归墟’……是那个‘不可名状之存在’的底子？”
苏婉清指着最后一行字，声音里带着颤：“‘连接源是我们自己’……吴明前辈说‘小心我们自己’，原来是这个意思？有东西在试着连这个系统，还被系统认成了……我们？”
这话一出口，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——连自己人都要防着？
云逸往前迈了一步，身上的辉光和光幕碰在一起，泛起细碎的光纹。他抬起手，指尖快碰到光幕时停住了，声音平稳得像在问一道题：“系统，解释‘摇篮’‘归途’‘归墟’定义。说明‘未授权连接’详情。”
光幕闪得更厉害了，字又冒了出来，却乱得很：
【定义查询……“摇篮”：生命与法则……孵化庇护之地……坐标……（数据丢失）……“归途”：回“摇篮”的路……指引与净化……“归墟”：万物终结……法则崩坏……寂灭之地……】
【未授权连接……特征匹配……高阶生命模板……灵魂波长吻合度97.3%……源头……多元……错误……警告！检测到深度渗透！“影”正在解析核心协议！试图植入假指令……】
突然，光幕上的字变成了乱码，接着“唰”地变成一片紫黑色——像烂掉的墨汁，还在冒泡，里面隐隐浮着一只巨大的眼睛虚影，眼白是灰的，瞳孔是黑的，就那么“盯”着众人，看得人头皮发麻，像有根冰针扎进脑子里。
同时，祭坛猛地晃了一下！岩壁上钻出丝丝黑气，像蛇一样嘶嘶地往祭坛爬，碰到符文里的液流就冒白烟，“滋滋”地响。祭坛上的白光液流开始闪，像快没电的灯，随时要灭。
“是‘影’！它在打系统的主意！”墨渊大喊，往前冲了半步，却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手——这攻击是无形的，他的阵法根本锁不住。
赤焰也急了，挥着巨剑砍向黑气，剑气劈在黑气上，只溅起一点火星，黑气还在往前爬：“咋阻止啊？俺的剑砍不着这玩意儿！”
钱多多突然跳起来，指着云逸，又指着自己的储物戒：“云逸！你那光！还有星辉石！系统认这个！快给它‘充电’！用石头怼上去！净化那些黑气！”
云逸没犹豫。他身上的辉光瞬间开到最大，不再是节能模式的柔和白光，而是像实质的光盾，“嘭”地扩散开来，罩住整个祭坛。辉光碰到黑气，黑气立刻缩了缩，发出凄厉的尖啸，像被火烫到的蛇。
同时，他掏出钱多多之前给的那枚星辉石，转身就往祭坛基座的凹槽按——那凹槽的形状，正好和星辉石对上。
“嗡——！”
星辉石刚碰到凹槽，就爆发出刺眼的光！里面的能量像洪水一样冲进祭坛，中央的晶体亮得晃眼，光幕上的紫黑色像被太阳晒的雪，化得飞快。
【紧急能量注入……系统稳定性临时提升12%……】
【启动净化协议……驱逐未授权连接……】
【警告：能量不足，净化协议无法完成……“影”已渗透底层……建议：修复其他前哨站，回收“星钥”碎片，重启“摇篮”守护网……】
一道光环从祭坛中心扩散开来，柔和却带着威严，所过之处，黑气像遇到克星，嘶嘶地缩回去，没一会儿就消失了。祭坛不晃了，液流重新稳定地淌，晶体的光也柔和下来。
光幕上的字最后闪了闪：
【临时危机解除。感谢协助，临时访客。】
【数据已更新。建议优先前往“碧落仙府”（坐标已发送至授权载体），该节点可能有关键信息及“星钥”碎片。】
【警告：“影”已锁定此位置。请尽快离开。】
【信号……即将……中断……祝……好运……】
文字消失，光幕没了，晶体的光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，仿佛刚才的对抗从没发生过。
洞窟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。云逸手里的星辉石已经没了光，变成一块普通的灰石头，掉在地上，滚了两圈。
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捡起石头，拍了拍上面的灰，欲哭无泪：“又没了一枚……这趟买卖到底是赚是亏啊？”
墨渊深吸一口气，看向云逸：“坐标收到了？碧落仙府……怕是比这儿还危险。”
苏婉清走到祭坛边，摸了摸黑石的冷，轻声道：“‘影’能渗透青帝的系统，还能伪装成我们自己……以后，我们连彼此都要怀疑吗？”
赤焰挠了挠头，把巨剑插在地上，看着洞窟深处的黑：“不管咋说，又要打架了是不？俺的剑早就饿了！”
云逸没说话，只是看着中央的晶体，身上的辉光里，星点转得慢了些。他捡起地上的灰石头，握在手里——石头凉得硌手，却像还留着星辉的余温。
“‘摇篮’……‘归途’……‘我们自己’的影子……”他轻声念了句，辉光里的星点突然闪了一下。
这时，洞窟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——像金属摩擦的“吱呀”声，很快就没了。没人知道那是系统的余响，还是“影”没走，就藏在黑暗里窥视。
他们手里有了新坐标，却没了最后一枚星辉石。前方的碧落仙府，到底藏着“星钥”碎片，还是“影”设下的陷阱？而那个能被系统认成“我们自己”的东西，又会在什么时候，再次钻出来？
云逸把灰石头放进储物袋，抬头看向众人：“该走了。”
他的辉光重新变得柔和，却比之前更沉，像藏着一片没说出口的星空。众人跟着他往洞窟外走，脚步踩在冷硬的岩石上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——那脚印很快就被黑暗覆盖，像他们这趟旅程，明明有了方向，却还是看不清前方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