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篙在虚空点下时，竟擦出星子似的火星——那摆渡人枯槁的手指捏着竹篙尾端，指节泛白，像是多待一秒都嫌恶。墨色小舟猛地弓起船身，像被烫到的蛇，将他们连人带灵力波动一起“呕”回了碧落川的河面，落点恰好卡在黄泉渡上游的漩涡边缘。那枚作为船资的星辉石，他半句未提，仿佛那石头不是报酬，而是沾了麻烦的烫手山芋，丢开才干净。
鼻腔里立刻灌进南疆特有的潮湿——像裹了块浸满水的棉絮，闷得人胸口发沉，还混着瘴气那股子腐烂草木与淡淡腥甜的怪味，吸一口都觉得喉咙里黏糊糊的。众人站在岸边，看着脚下湍急的河水，竟有种刚从一场沉梦里醒过来的恍惚。
“这就……出来了？”赤焰肩头的巨剑“嗡”地颤了颤，剑穗上还挂着祭坛空间带出来的灰絮。他伸手抹了把脸，指腹蹭到的潮湿空气里，还裹着碧落川特有的铁腥气，“刚才那祭坛里的风，还跟冰刀子似的刮骨头呢。”
墨渊指尖捻了片飘落的枯叶，指腹摩挲着叶片上细密的绒毛——那是南疆密林特有的“迷踪叶”，说明此处是真实的碧落川。他确认四周没有影侍留下的黑雾痕迹，才松了口气：“祭坛空间是独立的，摆渡人就是钥匙。我们清了影之力，等于‘归还’了空间的平衡，自然被送出来。”
苏婉清垂眸看着裙摆，指尖捻起那层泛着青灰的奇异灰尘，凑近鼻尖轻嗅——不是泥土的腥，倒像浸过百年墨汁的旧竹简，混着点若有若无的、祭坛深处的冷意。她轻轻拍了拍裙摆，语气里带着点心疼：“那地方的灰，都透着股‘老得掉渣’的味道，怕是洗都洗不掉。”
钱多多却没心思管这些。他像只急红眼的松鼠，扑到云逸面前就攥住他发光的手腕——那光芒不烫，倒像晒了半晌的暖玉，指尖能摸到光流在皮下缓缓滚动的触感。他扒着云逸的胳膊左看右看，声音都带了哭腔：“快！报电量！刚才全功率怼那破祭坛，又给它充能，这得烧多少灵石啊！我的心都在滴血！”
云逸周身的白光稳定得像悬在半空的小月亮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能量储备，百分之八十五。祭坛反哺的纯净灵力，补了大半消耗。另，‘碧落仙府’坐标已同步到导航模块。”
“百分之八十五？还反哺？”钱多多一愣，随即猛地跳起来，连鬓角的肉都跟着颤，“赚了！这波血赚！等于用一块石头换了次系统升级+免费充电！等等——”他小眼睛突然亮起贼光，像发现了蜜罐的熊，“云逸，你说祭坛能给你补能？”
“特定协议下可行。”云逸微微偏头，白光随着动作晃了晃，“祭坛能量等级为‘地仙级’，属性与‘平衡辉光’契合，可安全吸收。”
“协议不就是帮它‘杀毒’（清影之力）嘛！”钱多多搓着手，指关节都泛了白，“这买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！以后咱们缺灵石了，就来这儿‘蹭电’——啊不，是进行‘能量交互友好合作’！”
众人看着他那副财迷样，都默契地闭了嘴，只余碧落川的河水在身后呜咽。
可刚松了口气，新的难题就像碧落川的暗礁，猛地冒了出来——碧落仙府的坐标，藏在碧落川上游的崇山峻岭里。那地方不仅路远，南疆的密林更是像张铺天盖地的网，每片叶子底下都可能藏着瘴气、毒虫，或是影侍的眼线。
“走吧，别耽误时间。”墨渊率先抬脚，靴底碾过地上的枯枝，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“影侍已经盯上我们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险。”
然而刚走出三步，钱多多就捂着肚子（准确说是捂着腰间的储物戒）哀嚎起来，声音拖得老长：“不行！走不动了！一想到前路漫漫，强敌环伺，咱们唯一的‘战略级充电宝’电量只剩百分之八十五，我就腿软心颤，连路都挪不动！”
赤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，巨剑往地上一杵，震得泥土溅起：“钱胖子，你又耍什么花招？”
钱多多却突然跳上一块半人高的青石，拍掉手上的灰，像个即将发表演说的掌柜。他挥舞着手臂，声音都拔高了八度：“同志们！散修团的‘股东们’！咱们不能坐吃山空啊！得把资源盘活，搞可持续发展！”
他指着云逸周身那圈稳定的白光，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：“瞧见没？这不是普通的光！这是咱们散修团的‘行走的能量站’，是‘会净化的夜明珠’，是‘能打影侍的护身符’！之前在小院里，咱们靠它都能开张（虽然被查封了），如今在这南疆的地界，岂不是更有市场？”
苏婉清指尖捏紧了袖角，睫毛颤了颤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预判：“钱师兄，你该不会又想打云逸的主意吧？”
“什么叫打主意？这叫‘开源’！”钱多多把手一挥，说得理直气壮，“我宣布，‘云逸之光’南疆流动服务站，现在成立！业务范围都想好了：驱瘴气、清邪祟、夜间照明、低强度安神，对影侍还特效！收费方式灵活：按时辰、按面积、按效果都行！灵石、药材、情报，能换钱的都收！”
墨渊扶着额，指腹按了按眉心，声音里透着点无力：“你是想一边赶路，一边做生意？”
“聪明！”钱多多一拍大腿，青石都震了震，“咱们接顺路的小单：帮被瘴气缠上的部落清营地，给走夜路的商队当‘移动路灯’，甚至帮被影侍骚扰的势力‘消毒’！既赚外快补云逸的能耗，又能打听碧落仙府的消息，一举两得！”
这话一出，众人竟都顿住了——倒不是没道理。尤其是现在星辉石没了，钱多多总念叨着“财政危机”，能顺路赚点资源，确实稳妥。
云逸的白光轻轻晃了晃，像在点头：“逻辑成立。该方案可提升资源利用率，还能增加‘平衡辉光’的应用数据样本。建议执行。”
连“技术核心”都同意了！钱多多更得意了，立刻从储物戒里掏出那块旧木牌——还是之前在小院门口立过的那块，边缘都磨毛了。他蘸了点灵力当墨，刷刷几笔改了字：
【云逸之光】南疆流动服务
主营：驱障净化·夜间照明·辟邪（影侍特效）
特色：移动上门·效果立显
收费：面议（支持分期\/实物抵押）
口号：南疆探险别犯愁，云逸之光解您忧！
于是接下来的南疆密林中，就出现了一幕奇景：五个伪装成低阶修士的人，领头的胖子扛着木牌扯着嗓子喊，身后跟着个浑身发着白光的“人形灯笼”，再往后三个，一个面无表情像保镖，一个用袖子遮着脸像路人，一个时不时挥挥剑像托。
“走过路过瞧一瞧啊！‘云逸之光’服务站，驱瘴气、清邪祟，保您南疆旅途平安！”钱多多的声音穿透密林，半点修仙者的风度都没有。
赤焰配合地对着旁边的灌木丛挥了一剑，剑气劈得枝叶乱飞，制造出“效果显着”的声势。墨渊跟在后面，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峰上，假装没听见旁边的吆喝。苏婉清则把袖子拉得更长，恨不得把脸都遮起来。云逸倒尽职，根据钱多多的吆喝声，适时调整白光的亮度——吆喝得响，光就亮一点，像在“亮明资质”。
谁能想到，这看起来离谱的法子，在南疆还真管用。
第一单生意，是个被瘴气缠上的采药小队。三个修士坐在临时营地的石头上，脸色发青，嘴唇泛白，连说话都有气无力。他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，请云逸清一下营地。云逸往营地中央一站，周身的白光便像涟漪似的荡开，触到瘴气时，竟发出细碎的“滋滋”声——那些灰绿色的雾气像见了太阳的晨露，转眼就消散在空气里，连带着营地周围草叶上的毒虫，都簌簌地往阴影里钻。
采药人头领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，抱着胳膊蹲在地上，看着那些消散的瘴气，眼眶都红了。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，塞给钱多多：“这里有十五块中品灵石，还有张我画的周边地图，多谢仙师们了！”
第二单是个走夜路的商队。商队管事说，前两晚总听见帐篷外有“沙沙”的声响，还能看见黑影晃过，吓得伙计们都不敢睡。他们半信半疑地雇了云逸当“守夜灯”。那一晚，云逸的白光在商队中央亮了整夜，像个温暖的小太阳——商队的人睡得格外沉，连守夜的伙计都靠在货箱上打起了呼噜。第二天一早，管事爽快地付了二十块中品灵石，还额外给了一袋子南疆特有的“蜜露果”，果子剥开时，甜香能飘出老远。
最意外的是第三单。他们遇到了一伙被影侍外围成员骚扰的本地土族。那些影侍躲在林子深处，时不时放出点黑雾，吓得族里的小孩都不敢出门。云逸往村口一站，白光猛地涨了涨——那些黑雾像遇到了克星，瞬间缩回林子里，连带着影侍的气息都消失了。土族长老把他们请进竹楼，端上了香甜的竹筒酒，还拿出了几块罕见的“星纹石”当报酬：“上游的‘毒龙潭’附近，最近总有人看见白光闪过，说不定和你们要找的‘仙府’有关。”
“瞧见没？这就是口碑！”钱多多坐在石头上，把灵石和药材摆成小堆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，“照这速度，到碧落仙府时，咱们不仅能把云逸的‘电费’赚回来，还能攒点‘启动资金’！再说了，云逸净化瘴气时，还能顺带吸点游离灵力，能耗根本不愁！”
墨渊凑过去看了眼钱多多摆的小堆，看着那慢慢变多的灵石，也不得不承认：“虽然招摇了点，但确实有用。”
苏婉清也渐渐放开了，甚至掏出了她的玉笛，趁着云逸净化时吹两句——笛声清越，混着白光一起散开，客户都说“心里更舒坦了”。
赤焰更满意了：跟着钱多多做生意，不仅能打架（偶尔帮客户驱个小妖兽），还能蹭到好吃的（客户常常用食物抵账），简直完美。
而云逸，每次“接单”时都会调出光屏，指尖在上面划动——他在记录不同种族、不同修为的人在白光照射下的反应，还在光屏上写着《论“平衡辉光”的多场景应用及潜在副作用》，显然是把“做生意”当成了实验。
散修团的南疆之旅，彻底跑偏了方向。从秘密任务执行者，变成了带着“人形灯笼”边走边接单的奇葩商队。
这一日，他们刚帮一个寨子清完变异毒藤——那毒藤沾到皮肤就会发红发痒，云逸的白光一照，藤叶就蔫了。寨子里的人送了他们一篮子蜜露果，还叮嘱：“前面就是‘毒龙潭’，潭水附近的瘴气特别重，你们可得小心。”
钱多多一边啃着果子，一边指着前面更险峻的山峦，志得意满：“照这进度，到了碧落仙府，咱们‘云逸之光’都能开分店了！就叫‘云逸之光·碧落川旗舰店’！”
他的话音刚落，前方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，像毒蛇吐信：“哼！好大的口气！在这碧落川搞‘照明生意’，问过我们‘幽冥夜行族’了吗？”
树影晃动，一群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修士走了出来。他们脸上涂着暗绿色的油彩，气息阴冷得像地窖里的冰。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，指尖转着一颗幽绿色的珠子——珠子里的光像活物似的扭了扭，他斜睨着云逸周身的白光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：“在咱们的地盘上，还敢亮这种光？怕是不知道‘暗’字怎么写吧？”
得，这是遇到“同行抢生意”的地头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