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着从清廷那里榨取来的“安置费”和通行许可,拿破仑三世,如今的洪秀全·波拿巴,志得意满地率领着他的远征军团以及庞大的辎重队伍(包含了热河劫掠的大部分财富和部分自愿或被胁迫跟随的俘虏),开始沿运河系统向南迤逦而行。
一路之上,虽有清廷的默许和地方官府的有限配合,但沿途的萧条与窥视的目光无不提醒着他们所处的环境。曾经富庶的直隶、山东腹地,因连年战乱和此次“神拳”骚动,已显破败。小股的骚扰从未断绝,那些打着“兴神拳灭洋教”旗号的队伍,对于这位“洋上帝次子”的憎恶似乎更甚于清廷。远征军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,行军速度缓慢。
他们的目标是长江,是渡过天堑,回到那个理论上属于他“洪秀全”的南方基业——广州。然而,横亘在长江北岸,第一个无法绕开的强大势力,便是以南京为中心,由大明王朱简炽建立的“新明”政权。
新明的探马早已将这支庞大、混杂且携带大量辎重的队伍动向探得一清二楚。当拿破仑三世的前锋抵达长江北岸,面对浩荡江流和对岸隐约可见的新明军寨时,他们收到了新明方面措辞强硬的通知:未经许可,任何武装船只不得进入新明控制江面,更严禁大军渡江。
面对新的阻碍,拿破仑三世并未显得意外或恼怒。他骨子里的外交家本能再次占据上风。他深知,新明与清廷是死敌,与广州那个刚刚经历内讧的“大汉国”潜在势力也非友邦。自己这支力量的出现,对新明而言,既是威胁,也可能蕴含机会。关键在于,如何找到对方无法拒绝的筹码。
他手中,恰好握有这样一张牌——那近万名尚未释放的八旗贵胄战俘。这些人在清廷眼中是必须赎回的子民,在新明眼中,则是宣扬其“驱除鞑虏、恢复中华”正统性的最佳象征,是凝聚人心、打击清廷威望的活道具。
拿破仑三世迅速派出了新的谈判代表,这一次,队伍中多了几位能言善辩的原清廷降官。谈判在江北一座临时营帐内进行。法方代表开门见山,提出了交易条件:
1. 新明政权为拿破仑三世军团提供安全渡江的通道,并允许其在指定区域进行必要的休整和补给(按市价交易)。
2. 作为回报,拿破仑三世将在渡江之前,先向新明政权移交一千名 身份较高的八旗俘虏,以示诚意。
3. 在其军团完全离开新明实际控制区,进入相对安全的区域(暗示即将进入可能与“大汉国”势力接壤或交错的地带)之前,会 再交付两千名 八旗俘虏。
4. 至于之前与清廷秘密协议中约定的、在渡江前释放 全部 剩余俘虏的条款……拿破仑三世和他的谈判代表们,仿佛集体患上了选择性的失忆症。一位法方军官甚至在谈判桌上轻松地表示:“与北京方面的协议,主要涉及的是我方北归之路的安全。如今即将南渡,情况已然不同。这些俘虏,是我们与南方各位‘朋友’建立良好关系的见面礼。”
这个提议,在新明内部引发了激烈争论。以大明王朱简炽为首的一些务实派认为,凭空得到三千名极具象征意义的八旗俘虏(其中不少是宗室、高级将领),对于巩固新明政权合法性、激励士气、打击清廷声望有巨大好处,而放行这支本身目标并非南京、且与清廷和南方其他势力都有龃龉的军队南下,等于“驱狼吞虎”,有利于自身战略环境的改善。毕竟,硬要在江上拦截这支困兽犹斗的远征军,即便获胜,自身损失也必然惨重。
而一些较为谨慎的将领则怀疑拿破仑三世的诚意,认为其分批交付的方式本身就包藏祸心,意在保持对新明的威慑,担心这是引狼入室。
最终,现实的利益考量占据了上风。新明方面同意了这个交易,但附加了条件:要求拿破仑三世军团渡江后必须沿指定路线快速通过,不得攻城掠地,不得在新明控制区内长时间滞留;同时,要求法方提供第二批交付俘虏的详细名单和时间表,以确保对方不会食言。
协议在相互提防和算计中达成。长江江面上,新明方面调集了数百艘大小船只,开始协助这支庞大的异国军队渡江。与此同时,第一批一千名神情萎靡、衣衫褴褛的八旗贵族俘虏,被押送到了新明军的手中。看着这些昔日趾高气扬的“鞑虏”如今成为阶下之囚,新明将士们爆发出阵阵欢呼,朱简炽的威望在那一刻达到了新的高度。
拿破仑三世站在北岸,满意地看着部队有序登船。他再一次用巧妙的外交手腕和手中的筹码,化解了眼前的危机。至于对清廷的承诺?在他作为一名资深政治家的信条里,承诺只有在符合自身利益时才是需要遵守的。此刻,安全南归,整合力量,应对广州的复杂局面,才是重中之重。那些剩下的八旗俘虏,依然是他在南方可能继续使用的宝贵筹码。外交家的“品行”,在生存和权力面前,显得无足轻重。
江风猎猎,吹拂着“上帝次子”洪秀全·波拿巴的军袍,他目光投向南方,那里有等待他的基业,也有未知的挑战。长江天堑,正在他精明的算计下,变为通途。
渡过长江天险,踏入原本预想中可能危机四伏的南方地界,拿破仑三世却发现前路出乎意料地顺畅。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派出使者与盘踞南昌的“楚王”洪大嘴联络,对方的使者已经携带着盖有楚王大印的精细路线图,恭敬地等候在他的行军路线上了。
路线图不仅标明了可供大军通行的安全路径、补给点,还附有一封洪大嘴的亲笔信。信中的语气极为客气,甚至带着几分谄媚,表示对“上帝次子”洪秀全·波拿巴陛下的“荣归”热烈欢迎,并保证其麾下大军在楚王辖境内绝不会受到任何阻拦,只需提前通报路线,沿途甚至还可提供必要的粮草便利。
当部下疑惑地询问楚王是否也需要一些八旗俘虏作为“礼物”或筹码时,洪大嘴的使者连连摆手,笑容可掬地表示:“楚王殿下深知陛下此行劳顿,唯愿略尽地主之谊,助陛下早日返回天京(指广州),重整乾坤。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,人质之事,万不敢提。”
拿破仑三世何等精明,立刻洞悉了洪大嘴的算盘。这位楚王,与锐意进取、意图争夺天下的新明朱简炽不同,他更像一个满足于现状的割据军阀。他无力也无意挑战任何强大的势力,只求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维持着土皇帝的奢华美梦。无论最终是清廷、新明,还是这位“洋上帝次子”赢得天下,他都打算以恭顺的姿态换取自身地位的延续。放拿破仑三世过境,既不得罪这位势头正劲的新强者,也可能给其他对手(如新明)添堵,何乐而不为?
于是,远征军的南归之路,在洪大嘴的“殷勤”配合下,变成了一场几乎毫无阻碍的武装游行。沿途地方官员或武装力量,要么早已得到楚王指令,要么自身实力不济,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庞大的异国军队携带着令人眼红的财富,大摇大摆地穿境而过。
原本预计需要数月、且可能经历数次恶战的南归旅程,在各种机缘巧合和拿破仑三世精准的外交手腕下,竟奇迹般地缩短了。仅仅用了三个月,风尘仆仆却基本完整的远征军团,终于看到了广州城的轮廓。
旌旗招展,号角长鸣。留守广州的“天赐”卫队、部分法国及意大利军官、天主教神父以及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本地官员,出城十里相迎。场面盛大而隆重,试图营造出一种“真神归位,万众归心”的氛围。
然而,当拿破仑三世踏上广州码头,还未来得及享受这胜利凯旋的喜悦,也来不及仔细审视这座他名义上的“天京”时,一个负责观测天象和记录时间的官员,连滚爬爬地冲到他的面前,用颤抖而尖锐的声音禀报了一个让他心头骤然一紧的消息:
“陛……陛下!天幕……天幕观测推算……距……距离下一次‘竞赛’开启,只剩……只剩十七天了!”
所有的欢呼、所有的庆典安排,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。拿破仑三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。他赢得了归途,坐上了宝座,但真正的、关乎生死存亡的考验,已然迫在眉睫。他用来整合内部、稳固权力、消化收获的时间,竟然如此奢侈地,只剩下短短的十七个日夜。
广州温暖的空气中,骤然弥漫开倒计时的硝烟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