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的暖阁内,刨花与漆器的气味依旧浓郁,但“洪秀全·朱由校”的手指却并未如往常般抚过那些光滑的木料。他面前摊开的,是一道刚刚用印的密旨。窗外,属于这个时空的北京城夜色深沉,而他的心神,已飞向了那即将再次开启、吉凶未卜的天幕竞赛。
他的安排简单而直接。继承人,毫无悬念地指向了他的五弟,信王朱由检。
“若朕……若洪秀全此身被天幕允许放弃洪秀全身份,而以天启身份得以归来,自当重掌大明乾坤。”他低声自语,仿佛在说服自己,“倘若……倘若天不假年,或被困于他界,则大明江山,托于吾弟。”
他对自己的弟弟有着清晰的认知。由检或许缺乏他的奇思妙想与“匠气”,甚至可能显得固执、多疑,但他这半年来那份近乎苛刻的勤奋与对朝政的责任心,是朱由校自叹弗如的。
他深知自己近年来沉迷“上帝次子”角色,于国事上多有疏懒,全赖弟弟与一众大臣勉力支撑。将江山交给由检,或许不会更好,但至少……绝不会更差。大明这艘巨轮,需要的是一个时刻紧握舵盘、目不斜视的船长,而不是他这样一个时而神游天外、时而化身“神子”的艺术家皇帝。
“就这样吧。”他轻轻合上密旨,交给身旁的魏忠贤,眼中有一丝释然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。若能选择放弃这“洪秀全”的身份,他定会毫不犹豫。这沉重的神冠,远不如一顶普通的翼善冠来得舒适。
位于北明时空的同样的北京皇宫,气氛则要凝重得多。身为“洪秀全”的朱慈炯,此刻感受到的是比朱由校更深切的孤独与压力。他年轻,登基日短,子嗣全无,在这竞赛前夜,继承人的问题显得格外刺眼。
可供选择的对象本就不多。宗室在连年战乱中凋零殆尽,近支尤其稀少。他的目光在残存的宗谱上逡巡良久,最终,带着几分无奈,落在了那个远在西南、同样颠沛流离的名字上——南明永历帝朱由榔。
“诏命:册封桂王朱由榔为皇太叔。若朕不归,或……则由皇太叔继皇帝位,承我大明社稷!”
这道旨意充满了不确定性。朱由榔能力如何?能否将这南北大明两个半壁江山整合到一块?朱慈炯一无所知,这更像是在无人可选的困境下,遵循宗法血脉的无奈之举。他甚至连后续的嘱托都无力写下,只能寄希望于留守的文臣武将能够辅佐新君,延续大明国祚。“万一……”他不敢再想下去,只觉得肩头的担子重逾千斤。
与前三者的忧心忡忡截然不同,身处另一个时空,已彻底将“洪秀全”身份化为权柄工具的雍正,对此的反应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决绝。
安排后事?在他这里,不存在这个选项。
养心殿内灯火通明,他批阅奏章的手稳定如常。对于即将到来的竞赛,他视其为一场必须赢得的战争,如同他登基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风雨。放弃“上帝次子”的身份?绝无可能!这身份带来的动员力、打破常规的便利,以及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“天眷”,正是他推行新政、巩固绝对皇权的利器。失去了它,许多事情将事倍功半。
“胜,则携大势归来,涤荡寰宇;败,则身死道消,灰飞烟灭。”这是他内心唯一的信条。他从未考虑过妥协或退路。他的帝国,他的改革,必须在他的绝对掌控下进行,容不得半分软弱和犹豫。至于身后之事?若他败了,这世间洪水滔天,又与他爱新觉罗·胤禛何干!
广州,风尘仆仆归来的拿破仑三世,甚至来不及完全熟悉他的新宫殿,就不得不面对天幕竞赛的倒计时。
他手中掌握着一支经过北伐锤炼、装备精良的四万大军,以及从北方掠夺来的巨额财富。然而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他眼下的一切权势,乃至他重返欧洲、超越伯父荣耀的终极梦想,其根基都牢牢系于“上帝次子”这个身份之上。没有这个神圣光环,他只是一个拥有强大雇佣兵的法国流亡者,在广州复杂的势力平衡中步履维艰,更遑论去震动欧洲的秩序。
“放弃?不,绝不!”他对着麾下核心的法国军官和天主教神父们,斩钉截铁地宣告,“这不仅是竞赛,更是上帝对我这‘次子’的最终考验!胜利,将属于我们!”
至于失败的后事,他处理得颇为“欧陆风格”。他迅速起草并签署了一份文件,宣布倘若自己未能从竞赛中归来,则由留在欧洲的波拿巴家族成员,依据家族法理,推举新的家族领袖,可继承“拿破仑四世”之名号及相关政治遗产。
他甚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口气对心腹说:“谁知道呢,或许我的某个侄子正期待着这个机会。” 他并无直系子嗣,婚姻问题也一直悬而未决,这使得他的“后事安排”显得简洁而冰冷,充满了政治算计,与东方王朝那种关乎国本传承的沉重截然不同。
四个时空,四位“洪秀全”,四种截然不同的心境与抉择。或无奈,或决绝,或功利,或孤注一掷。他们都已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,等待着天幕再次亮起,将那不可预测的未来,铺陈在他们面前。
就在四个时空的“洪秀全”或无奈、或决绝地安排好后事,准备迎接那迫在眉睫的最终竞赛时,苍穹之上,那面始终冰冷、精确如同机械的天幕,竟罕见地并未直接开启竞赛,而是再次发出了响彻所有关联时空的公告。其内容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暗涌的湖面,激起了全新的、更为复杂的涟漪:
“紧急公告:经核查,乾隆时空(编号qianLong07)长期缺乏具备完整意志与行为能力的合格‘上帝次子’载体,处于竞赛资格待定状态。”
“原该时空以‘天嫂’名义持有人王聪儿,虽曾单方面宣布退出竞赛序列,但其声明因其本体战死而自动失效。根据其生前最后有效指令及血脉关联法则,其指定之小叔,原名齐权,现已年满十二周岁,并于此刻正式向天幕系统提交意志确认,自愿接受‘洪秀全’之名号、位格及相关因果。”
“裁定:该个体符合基础继承条件,即刻起,正式获得乾隆时空‘洪秀全’竞赛资格,并自动接收该时空原‘天嫂’势力遗留之全部遗产——包括但不限于:1256名‘天赐’军团士兵,及其所配备之全部军火、装备与后勤物资。”
“鉴于新资格者年龄尚幼,实力积累与认知成长时间严重不足(距其承担资格责任时间不足一个标准月),为确保竞赛之相对公平性与最终结果之有效性,现作出以下调整:”
“原定于十六日后开启的最终竞赛,现正式延期——延后一个标准自然年执行!”
“此一年,为新资格者之‘成长保护期’,亦为所有已具备资格之参赛者,进行最终准备与调整之最后时限。一年之后,五大时空,‘上帝次子’,终极角逐,胜者唯一!”
公告完毕,天幕的光芒并未如往常般迅速隐去,而是微微流转,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复杂的确认与锁定。
这一刻,所有时空的“洪秀全”及其关注者们,反应各异:
明末朱由校先是一愣,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“一年……也好,也好。”他看了一眼那未完工的木鸢,眼中重新焕发出光芒。多出的一年,无论是用于继续扮演“神子”,还是暗中布置回归大明的后手,都显得弥足珍贵。
北明朱慈炯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。一年时间,他或许可以加紧寻医问药,或许能在宗室中寻找更合适的备选,甚至……可能迎来自己的子嗣?这延期,给了他一丝喘息和希望。
雍正的眼中寒光一闪。延期?他不需要!他早已准备就绪。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数,一个继承了王聪儿遗产的十二岁小子……他冷哼了一声,迅速在脑中调整着未来一年的部署,任何潜在的威胁,都必须被计算在内。
拿破仑三世在短暂的错愕后,几乎要欢呼出声。“上帝保佑!这简直是神迹!”他正愁时间仓促,无法彻底整合广州势力、消化北伐成果、并让军队得到充分休整。这一年缓冲期,对他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。至于那个新出现的、年幼的竞争对手?他并未太过放在心上,一个孩子,能掀起多大风浪?
而在乾隆时空,某个偏僻的村庄或山寨里,一个面容尚显稚嫩,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少年,缓缓握紧了拳头。他的身边,是肃然列队、目光锐利的“天赐”战士,以及堆放在一起、闪着寒光的军火。一年的时间,他必须从一个名义上的继承者,成长为真正有资格参与那场终极角逐的“洪秀全”。
天幕的骤变,打乱了所有人的步调。最终竞赛的延迟,非但没有缓解紧张气氛,反而因为一个新竞争者的加入和长达一年的准备期,让未来的格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,暗潮汹涌。真正的风暴,将在一年后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