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倩倩的哭声撕心裂肺，像是要把十几年积压的所有情绪，所有的自责与思念，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。
张布秋站在一旁，大手抬起又放下，想去安慰，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，急得抓耳挠腮。
“倩倩，别……别哭了，阿杜这不是回来了嘛，是好事啊！”
他笨拙地劝着，声音里也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王刚和王浩默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，将空间留给了这久别重逢的师姐弟。
他们看着病床上那具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，再看看痛哭的李倩倩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好了，倩倩姐。”
一道微弱的气音响起，杜梵艰难地抬起一只细得吓人的胳膊，想要去拍拍李倩倩，却在中途无力地垂落。
“再哭，妆都花了，就不好看了。”
这句熟悉的、带着一丝调侃味道的话，让李倩倩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，看着杜梵那张凹陷的脸颊，想笑，眼泪却流得更凶了。
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眼泪，抽噎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病房的气氛终于从悲恸中缓和下来。
等李倩倩的情绪稍稍平复，张布秋再也按捺不住，他搬了张椅子坐到病床边，一双牛眼瞪得溜圆。
“阿杜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那场爆炸之后，你和……林天佑那小子，到底去哪了？”
这个问题，也是王刚和王浩最想知道的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杜梵身上。
杜梵的眼神飘向天花板，似乎在整理那段光怪陆离的记忆。
“爆炸之前，我本来有机会出来的。”
他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一愣。
“那恶魔所化的肉茧虽然坚韧，但凭我当时的力量，撕开一道口子不成问题。可就在我准备动手时，我碰到了一个人。”
杜梵的叙述很平静，没有多余的情绪。
“是那个圣女，珊朵拉。我顺手把她丢了出去，也看到了外面的林…师兄。我本想立刻脱身，但紧接着，我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。”
“是林天佑。”
“什么？”
张布秋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他什么时候在里面的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”
杜梵摇头，“当时没时间多想。我的兽魂武装能抵御伤害，但他不行，他只是个凡人。”
“我试着向上突破，但那肉茧的顶部被恶魔用规则之力加固过，短时间内无法破开。唯一的路，只剩下下面。”
“下面？”王浩下意识地问。
“对，下面是那白龙的沼泽。我也没多想，就带着林天佑，一头扎了进去。”
杜梵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那场最终的爆炸，成了最强的推力，把我们直接推进了沼泽的最深处。或许，那恶魔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死我们，只是想把我们丢进一个更绝望的地方。”
“我们……穿越了，回到了大概一百多年前。”
“嘶——”
病房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穿越时空！
这种只存在于理论和幻想中的事情，竟然真的发生了。
张布秋张着嘴，半天合不拢，最后憋出一句：“那……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？”
“靠思念，还有……一点小小的帮助。”
杜梵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。
他回忆起那个夜晚。
在百年前的荒野上，林天佑因为对自己妹妹林天欣的极致思念，无意中激发了兄妹二人分别持有的那枚吊坠。
“那两枚吊坠，成了跨越百年时空的道标。而我，刚好掌握了一种新的力量，可以借用那道标，开辟出一条回归的通道。”
杜梵的脑海中浮现出灵摆召唤时，那代表着空间与时间的两个身影。
“我靠着同调力量，凝聚成了一台特殊的‘赛车’，载着我们，在时空的洪流里穿行。”
他省略了关于系统和灵摆石板的一切，只是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去描述。
“在回归的途中，我甚至看到了‘过去’的我们，看到了德根城上空，我与那头白色巨龙战斗的场景。”
这话让众人更是觉得匪夷所思。
“我当时福至心灵，帮了自己一个大忙。”杜梵说得轻描淡写。
“只是刚好，抵消了那恶魔的一次效果。让我‘过去’的最后一剑，能够成功劈下去。”
他没有说，那个存在于更高维度的恶魔，确实察觉到了来自未来的窥视。
听完这番话，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被这宏大而离奇的经历震得说不出话。
跨越百年，逆转时空，甚至回到过去干涉了决定命运的一战！
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灵兽使力量的认知极限。
过了许久，还是身为长辈的王刚先回过神来，他指了指杜梵和隔壁病床上依旧昏迷的林天佑，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。
“那你们这身子……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时间的代价。”
杜梵虚弱地笑了笑。
“时间是最大的敌人。我们回来的路，并不平顺。那场爆炸扰乱了时间轴，我们一度迷失在虚无的空洞里。我以为就要永远困在那里了。”
“直到我看到不远的时间长河有一个出口。在我们脱离时间空洞的瞬间，一股无法抵抗的规则之力拉扯着我们。”
“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，包括衣服，都在瞬间腐朽。身体的细胞在疯狂地分裂和死亡，然后又重组。感觉就像一瞬间，我们被强行‘长大’了十几岁。”
他看了一眼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臂。
杜梵的内心补充了一句：要不是系统的改造自己的身躯，自己现在恐怕和林天佑一样，还躺在隔壁昏迷不醒。
听完这番惊心动魄的讲述，病房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每个人都在消化这过于庞大的信息量。
良久，张布秋一拍大腿，用一声大吼打破了宁静。
“好！好！回来就好！”
“操！老子要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老婆！”
他掏出自己的手机，刚想拨打电话，突然兴奋地在杜梵面前晃了晃。
“阿杜你看！这是我老婆！苏晓晓！我们结婚了！”
他话音刚落，想打开相片，切换到下一张照片。
“我还得让你看看我的宝贝女儿，豆豆，可爱……”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一只手快如闪电地伸过来，精准地捏住了他的耳朵，然后猛地一拧。
“嗷！”
张布秋发出一声惨叫。
李倩倩黑着脸，手上用的力气不小，另一只手叉着腰，活脱脱一头被惹怒的母老虎。
“张布秋你是不是找死？我师弟刚回来，你就搁这儿显摆你有老婆有孩子？”
她杏眼圆睁，训斥道：“你想干嘛？刺激我师弟没人爱是吧！”
“我不是……我就是高兴……哎哟哟，倩姐，轻点，耳朵要掉了！”
张布秋龇牙咧嘴地求饶。
看着眼前这熟悉又吵闹的一幕，杜梵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。
他再也忍不住，靠在病床上，发出了回归之后，第一次真正开怀的大笑。
“哈哈哈……咳咳……”
笑声牵动了虚弱的身体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王刚和王浩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笑意。
那个少年，真的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