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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安十八年(公元213年)六月初九,阆中。

连绵数日的暴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,厚重的铅云依旧沉沉地压在巴山蜀水的上空,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而下。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、尸骸腐烂的恶臭,以及山雨带来的泥土湿气,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。

阆中城,这座扼守巴蜀北部门户的山城,如同磐石般屹立在嘉陵江畔的陡峭山峦之上。灰黑色的城墙被血与火反复浸染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褐色。无数刀劈斧凿、箭矢石炮留下的狰狞痕迹,无声地诉说着近半年来的惨烈攻防。城下,楚国公刘备麾下的征蜀大军营垒森严,但营中气氛压抑,士卒面有菜色,疲惫不堪。营寨外围,新垒起的土山几乎与部分低矮城墙齐平,土山上架设的霹雳车残骸和散落的滚木礌石堆积如山,昭示着一次次徒劳无功的强攻。

中军大帐内,灯火通明。张飞端坐主位,那张虬髯戟张、不怒自威的黑脸,此刻更是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。他身披玄甲,甲叶上犹带着未干的水迹和点点暗红。帐下左右,副将张南、冯习肃立,帐内气氛凝重如铁。
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张飞猛地一拍身前沉重的木案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震得案上烛火剧烈摇曳,几欲熄灭。“已经近半年了!死伤儿郎逾万!连他娘的一条像样的口子都没撕开!那严颜老匹夫是铁打的不成?”他的咆哮声如同滚雷,在帐内炸开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愤怒之下,他甚至有些口不择言,“大哥(刘备)在成都等着捷报,庞统军师在江州盯着张任,我们却在这阆山脚下啃石头!啃了半年!”

张南面色发白,硬着头皮上前一步,抱拳道:“将军息怒!非是弟兄们不肯用命,实是这阆中地势太过险恶。那严颜依托山城,深沟高垒,滚木礌石储备充足,我军仰攻,伤亡实在惨重。前日那场强攻,末将麾下最精锐的荆州士卒,冲上城头三次,三次都被那老匹夫亲自带人压了下来,折了三个军侯,弟兄们……弟兄们心气都快打没了。”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那日城头血战,严颜须发戟张,手持大刀,状若疯虎,其威势连张南这等悍将都心有余悸。

冯习也沉声补充,他负责督战的是那两万益州降兵:“将军,益州降卒那边……情况更糟。连日大雨,营中疫病已起,逃亡者日众。昨夜又有两队百余人的降卒,趁雨夜试图泅过嘉陵江逃窜,被巡江的弟兄射杀了大半,仍有漏网之鱼。长此以往,恐生大变。”他语气沉重,降兵不稳,是悬在头顶的另一把利剑。

张飞胸膛剧烈起伏,虬髯根根乍起,一双环眼死死盯着悬挂在帐壁上的阆中地形图,那蜿蜒的山道、陡峭的崖壁、环抱城池的嘉陵江,都像是巨大的嘲讽。他何尝不知强攻的艰难?只是大哥刘备在成都根基未稳,江州张任像根钉子一样楔在那里,荆州那边,二哥关羽独对江东周瑜的强大水师,压力如山。时间,不在他们这边!每在阆中多耗一天,变数就多一分。

“强攻不行……强攻不行……”张飞低声重复着,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甲叶,发出沉闷的嗒嗒声。他环眼扫过帐下诸将,目光最终落在冯习脸上,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悍决断:“冯习!”

“末将在!”

“你脑子活络,给老子想!想个法子!挖地道?水攻?火攻?还是他娘的装孙子诈降?只要能破了这龟壳子,什么法子都行!”张飞的声音低沉下去,却蕴含着更可怕的压迫力,“再打不开局面,老子就拿你的人头祭旗,激励士气!”

冯习心头猛地一凛,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。他跟随张飞日久,深知这位三将军的脾性,暴怒之下,说到做到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目光同样投向那幅地形图,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这半年来的每一次进攻,每一次试探,严颜守军的反应,城防的弱点……

帐内死一般寂静,只有张飞粗重的喘息和外面隐约传来的伤兵哀嚎。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
突然,冯习眼中闪过一丝精芒,他猛地抬头:“将军!末将有一计,或可一试!”

“快说!”张飞身体前倾,目光灼灼。

“严颜此人,性情刚烈。然其刚极易折,久守孤城,必求一战破敌以振士气!”冯习语速加快,手指点向地图上阆中城东门外约七里处,“此处名为七里沟!两山夹峙,中通一道,形如口袋,乃设伏绝地!我军连日强攻受挫,士卒疲敝,降卒更是怨声载道,军心涣散。将军可……”

他凑近张飞,压低声音,将心中谋划细细道来。张飞听着,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,环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加凶险的算计所取代。末了,他猛地一拍大腿,震得甲叶哗啦作响,放声大笑,笑声中充满了暴戾与期待:“哈哈哈!好!好一个‘败中求胜’!就依此计!冯习,你去安排降卒营!张南,点齐你麾下最精锐的荆州老兵,还有老子的亲兵营,跟老子去七里沟!严老匹夫……这次看你往哪里跑!”

“末将遵命!”张南、冯习齐声应诺,眼中也燃起战意。

阆中城头,风雨欲来。

一面巨大的、边缘已被战火燎得焦黑残破的赤色战旗,在城楼最高处猎猎作响。旗上,四个墨黑大字如刀劈斧凿——“断头将军”!旗下,一员老将按剑而立。他须发已然花白,但身躯依旧挺拔如苍松,古铜色的脸庞刻满风霜与坚毅,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,正冷冷地俯瞰着城下连绵的敌营。正是巴西太守,令刘备大军在阆山之下寸步难行近半年的老将,严颜。

他身上的玄铁重甲同样布满刀痕箭孔,甲叶缝隙间凝结着深褐色的血痂。副将李焕按刀侍立一旁,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和疲惫。

“老将军,”李焕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深深的忧虑,“贼军围城已近半载,攻势虽稍缓,然营垒森严,困我如铁桶。城中滚木礌石消耗近半,箭矢更是捉襟见肘。更可虑者,粮秣……恐怕撑不过一月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,“士卒伤亡亦重,士气……有些低迷。”

严颜的目光依旧钉在城下那面绣着斗大“张”字的帅旗上,仿佛要穿透营帐,看到那黑脸杀神。半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铿锵,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:“撑不过,也要撑!刘玄德,背信弃义之徒,袭杀盟友,强夺益州!我严颜深受刘益州厚恩,世食汉禄,岂能向此等无义之人屈膝?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

他猛地一指城下楚军大营侧翼,那片明显混乱许多、栅栏都歪歪斜斜的营区:“看!那些降卒!哼,一群无骨之犬!冯习那厮督着他们,又能压住几时?”严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“李焕,传令下去,各部轮番休整,养精蓄锐。贼军久攻不下,必生疲态。若其降卒营有变,或张飞那厮敢再露破绽……便是我们出击之时!憋了半年的恶气,也该让这些荆州来的虎狼,尝尝巴蜀儿郎的刀锋了!”

“诺!”李焕精神一振,抱拳领命。老将军话语中的决绝与战意,如同烈酒,瞬间点燃了他胸中的热血。

六月初九,傍晚。

酝酿了数日的暴雨终于再次倾盆而下。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的土地上,溅起浑浊的水花,天地间一片混沌。狂风卷着雨幕,抽打着城上城下的旗帜,发出呜呜的悲鸣。

楚军大营,尤其是冯习负责的降卒营区域,混乱达到了顶点。暴雨冲垮了本就简陋的营帐,泥浆横流。饥饿、疲惫、疫病的折磨,加上对明日可能又一轮残酷攻城的恐惧,彻底压垮了这些本就心无斗志的益州降兵的心理防线。

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:“跑啊!不跑也是死!”这声喊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,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绝望和疯狂。

“逃命!”

“回老家去!”

“老子不打了!”

数百名降卒像决堤的洪水,彻底失去了控制。他们丢下破烂的兵器,撞开摇摇欲坠的营栅,不顾一切地向着营外漆黑的雨幕和山林中亡命奔逃。督战的楚军士卒在冯习的“约束”下,象征性地射了几箭,呼喝了几声,便“无力”阻止这股溃逃的洪流。混乱像瘟疫般蔓延,更多的降卒被裹挟着加入了逃亡的行列,哭喊声、叫骂声、督战军官“无力”的呵斥声,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交织成一片。

城头上,严颜和李焕全身披挂,早已在垛堞后观察多时。雨水顺着严颜花白的胡须和冰冷的铁甲不断流淌,但他身形纹丝不动,目光如鹰隼般穿透雨幕,死死盯着楚营的混乱。

“老将军!降卒营炸营了!溃兵正往东面山林逃窜!张飞的中军似乎也在调动,但被溃兵冲得阵脚不稳!”一名浑身湿透的斥候校尉冲上城头,激动地禀报。

严颜眼中精光爆射!半年的憋屈,半年的血火,等的就是这一刻!张飞营中大乱,阵脚动摇,溃兵冲击,正是千载难逢的出击良机!若能趁乱击溃甚至斩杀张飞,则围城之危立解,甚至能震动整个益州战局!

“天助我也!”严颜猛地拔出腰间佩刀,雪亮的刀锋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,划破雨夜的黑暗。“李焕!”

“末将在!”

“点齐我麾下亲卫营!再调东门守军精锐两千!随老夫出城!痛击溃兵,直捣张飞中军!斩下那屠夫的黑头,祭奠我阆中死难的儿郎!”严颜的声音如同惊雷,压过了风雨。

“老将军!是否太过冒险?万一是张飞诱敌之计……”李焕看着老将军须发贲张、杀气腾腾的样子,心头闪过一丝不安。

“战机稍纵即逝!张飞匹夫,暴虐无谋,岂能有此心计?此乃天赐良机!”严颜断然挥手,不容置疑,“速速点兵!开东门!随我杀敌!”

沉重的东城门在风雨和铰链的刺耳摩擦声中,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。严颜一马当先,如同下山的猛虎,率先冲了出去。身后,李焕及两千五百名最为精锐的巴蜀悍卒,如同出闸的洪流,带着压抑了半年的怒火和求生的渴望,嘶吼着扑向混乱的楚军大营和那些亡命奔逃的溃兵方向。他们要在溃兵彻底冲散楚军阵型之前,给予致命一击!

冰冷的雨水抽打在脸上,混合着脚下泥浆的飞溅。严颜伏在马背上,战刀紧握,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黑暗中影影绰绰、哭爹喊娘奔逃的降卒身影。身后的巴山锐卒如同饥饿的狼群,沉默而迅疾地紧随其后,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甲叶摩擦的铿锵声在风雨中回荡。

“杀!”严颜暴喝一声,声若霹雳,瞬间压过了风雨和溃兵的嘈杂。他率先冲入溃兵群中,刀光一闪,两颗惊恐的人头便飞上半空。身后的精锐如虎入羊群,刀枪并举,对着混乱奔逃、毫无抵抗之心的降卒展开了无情的屠戮。惨叫声瞬间撕裂雨夜,鲜血混着泥水,将地面染成一片暗红。

他们的目标明确——驱赶着这些溃兵,像赶羊一样,冲击前方楚军可能存在的、试图重新整队的防线!溃兵为了活命,只能本能地向前、向前,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本就混乱的楚军营垒。

然而,屠戮溃兵的过程异常顺利,顺利得让冲在最前面的严颜,心头那丝被战意压下的不安陡然放大。楚军的抵抗微弱得几乎不存在,除了零星几声象征性的箭矢,并未组织起有效的拦截。溃兵们几乎是毫无阻滞地被他们驱赶着,冲过了一片又一片营区,直扑向预想中张飞中军大帐的方向。

前方地形逐渐收窄,两侧黑黢黢的山影在雨幕中如同巨兽蛰伏。一条狭窄的山沟出现在眼前——七里沟!

就在严颜所部前锋驱赶着溃兵涌进七里沟入口的刹那!

“咚咚咚咚——!!!”

震天动地的战鼓声毫无预兆地炸响!这鼓声狂暴、急促,带着金属的铿锵,瞬间盖过了风雨雷鸣,震得人气血翻涌!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,发出愤怒的咆哮!

“杀——!!!”

“诛杀严颜老贼——!!!”

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从两侧陡峭的山坡上轰然爆发!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湿滑的林木和嶙峋的怪石后现身!

严颜瞳孔骤然收缩,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中计了!

“有埋伏!撤!快撤!”严颜睚眦欲裂,勒马狂吼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。

但为时已晚!

“咻咻咻——!”

“嗖嗖嗖——!”

无数燃烧的火箭如同倾盆火雨,撕裂黑暗的雨幕,带着凄厉的尖啸,从两侧山坡上铺天盖地攒射而下!目标并非严颜的精锐,而是沟口那些堆积如山的、被连日大雨浸泡的滚木和枯枝败叶!

“轰!”

“噼啪!”

火箭落下,遇物即燃!虽然雨水极大阻碍了火势蔓延,但那些浸透了桐油、硝石的引火之物,还是顽强地腾起了大片大片浓烟和跳跃的火舌!火光在雨夜中明灭不定,瞬间照亮了沟中惊惶失措的人马,更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!

几乎同时!

“隆隆隆——!!!”

山坡高处传来沉闷而恐怖的巨响!那是无数巨石和巨木被推动滚落的声音!

“礌石!滚木!快躲开!”李焕的嘶吼声充满了绝望。

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从天而降!磨盘大的石块、合抱粗的巨木,挟裹着泥水和雷霆万钧之势,沿着陡峭的山坡疯狂翻滚、弹跳、碾压而下!它们无视风雨,无情地砸进拥挤在狭窄沟道中的巴蜀军队伍里!

“噗!”

“咔嚓!”

“啊——!”

惨叫声、骨肉碎裂声、战马悲鸣声瞬间压过了一切!人体在巨石巨木面前脆弱如纸,顷刻间被碾为肉泥,被砸得筋断骨折!鲜血和脑浆在泥泞的地面上肆意喷溅、流淌。原本还算有序的撤退队伍,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,人仰马翻,乱成一锅沸粥!退路被自己人的尸体、惊恐乱窜的战马以及不断滚落的障碍物彻底堵死!

“不要乱!向我靠拢!盾牌手结阵!长枪手向外!”严颜目眦欲裂,须发戟张,狂吼着试图稳住阵脚。他挥舞着战刀,刀光过处,将几支射到近前的流矢劈飞。

然而,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!

“燕人张翼德在此!严颜老匹夫,纳命来——!!!”

一声如同九幽魔神咆哮般的怒吼,盖过了所有的嘈杂!伴随着这声怒吼,七里沟唯一的出口方向,如同地狱之门洞开!一员身如铁塔、面如黑炭、豹头环眼的悍将,手持丈八蛇矛,骑着一匹神骏的乌云踏雪马,如同黑色的飓风,率先冲杀而出!正是张飞!

在他身后,是如林的长矛,是如墙的盾牌,是无数双闪烁着嗜血光芒的眼睛!张南统领的荆州精锐步卒,如同钢铁洪流,踏着泥泞和尸体,轰然撞入混乱的巴蜀军后队!刀光闪烁,矛影如林,每一次劈砍突刺,都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!而张飞本人,则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黑色巨矛,直插严颜中军帅旗所在!他手中那杆丈八蛇矛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毒龙,所过之处,人马俱碎,硬生生在乱军中犁开一条血胡同!

“保护老将军!”李焕肝胆俱裂,嘶声狂吼,挺枪跃马,带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亲卫,不要命地迎向那尊杀神。他知道,唯有挡住张飞片刻,老将军或有一线生机!

“挡我者死!”张飞环眼怒睁,杀气冲天。蛇矛一抖,幻化出漫天矛影,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,瞬间将李焕笼罩!

“当当当!”金铁交鸣声如同爆豆!李焕拼尽全力格挡,虎口瞬间崩裂,鲜血长流。他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枪杆传来,双臂剧震,胸口如遭重锤!

仅仅三合!

“死!”张飞一声暴喝,蛇矛如毒龙出洞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,自下而上,刁钻狠辣地刺穿了李焕格挡不及的胸腹铁甲!

“呃啊!”李焕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,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挑离马背,随即被张飞狠狠甩飞出去,重重砸在泥泞中,激起大片血泥,再无声息。

“李焕——!”严颜亲眼目睹爱将被杀,心痛如绞,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。他双眼赤红,如同疯虎,挥舞着战刀,不顾一切地拍马冲向张飞!“张飞狗贼!还我副将命来!”

“老匹夫!来得正好!”张飞狞笑一声,抖擞精神,挺矛迎上。两员当世虎将,在这尸山血海、风雨如晦的七里沟底,展开了殊死搏杀!

刀光如匹练,矛影似毒龙!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巨响和耀眼的火花!严颜状若疯魔,刀势大开大合,每一刀都蕴含着玉石俱焚的惨烈,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。张飞蛇矛翻飞,势大力沉,招招狠辣,却也一时被老将军这搏命的凶悍气势所摄,加之沟底泥泞湿滑,难以发挥全力,竟被逼得暂时采取了守势。

然而,严颜毕竟年逾六旬,久守孤城,心力交瘁。方才一番冲杀,又目睹李焕惨死,心神激荡之下,这搏命之势岂能持久?不过二十余合,严颜的刀势便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一丝迟滞,气息也粗重起来。

张飞何等人物?立刻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!

“着!”张飞环眼怒睁,抓住严颜一刀劈空、中门微露的刹那,蛇矛如毒蛇吐信,闪电般自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!矛尖并非刺向要害,而是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严颜持刀右臂的臂甲连接处!

“噗嗤!”

一股血箭飙射而出!

“呃!”严颜闷哼一声,右臂剧痛钻心,再也握不住沉重的战刀。“当啷”一声,战刀脱手坠入泥泞。巨大的力量将他带得一个趔趄,险些栽下马来。

就在此时,几名张飞麾下的悍卒觑准机会,猛地从侧面扑上,数根套索如同毒蛇般飞出,精准地套住了严颜的身躯和战马!

“拉!”

一声令下,数名健卒同时发力猛拽!

“希律律!”战马悲鸣着被拽倒。严颜也失去平衡,被巨大的力量从马背上狠狠拖了下来,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浆之中!未等他挣扎起身,十几柄冰冷的矛尖和环首刀已经死死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,冰冷的锋刃紧贴着他的皮肤。

“捆了!”张飞收矛立马,看着在泥泞中犹自挣扎怒吼的严颜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随即被冷硬取代。大局已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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