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骁(“锋刃”)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,坐在b7生活区房间的地上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。档案室中看到的那份标注着“Lx-07”的绝密报告,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,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,每一个冰冷的字符都像淬毒的针,刺穿他过往二十多年人生构建起来的所有真实感。
被观测的实验品……被诱导的“火种”候选人……他的人生,他的奋斗,他的喜怒哀乐,难道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,供那些高高在上的“守夜人”冷眼旁观?愤怒、荒谬、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但他终究是林骁,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“锋刃”。极致的情绪风暴过后,是更加冰冷的理智和决绝。他不能崩溃,更不能沉溺于自怜。愤怒是无用的,真相才是武器。既然知道了自己是棋盘上的棋子,甚至是“火种”计划的候选人,那么他要做的,不是认命,而是……掀翻这棋盘!
“守夜人”要观测?那就让他们看到“变量”的不可控!
“火种”计划要筛选?那就让这“火种”,燃成焚尽一切伪装的地狱之火!
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狭小的洗漱间,用冰冷刺骨的水狠狠冲洗着脸,试图洗去那份精神上的粘稠与污秽感。镜子里,那张年轻却已刻满风霜的面孔,眼神锐利得骇人,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。
必须冷静。必须像潜伏的毒蛇,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。
他重新坐回床边,手限的战术终端屏幕幽暗地亮着。他调出基地内部结构图的公开部分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区域,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、推演。档案室的经历证明,基地内部并非铁板一块,存在可以利用的缝隙。那个引他前去、又在他阅读后销毁证据的存在,是敌是友尚未可知,但至少证明,“守夜人”或者说UctF内部,并非只有一个声音。
周铁军大校暧昧的态度,那个神秘文职官员尖锐的问题……高层内部同样暗流汹涌。他现在需要做的,是利用这有限的“自由”,摸清基地的布局,尤其是监控盲区、能源节点、通讯枢纽以及……可能的撤离路线。同时,他必须重新评估身边的每一个人。
陈锋(“磐石”)的愤怒是否真实?李瑶(“灵雀”)对数据的痴迷背后是否隐藏了别的发现?张启明(“鹰隼”)、王超(“铁壁”)、赵海(“穿山甲”)在隔离审查期间是否经历了特别的“谈话”?还有正在接受深度医疗监控的刘芸(“白芷”)…… 在“守夜人”的阴影下,谁还能完全信任?
孙磊(“猎犬”)的背叛(或者说觉醒)像一颗毒种,让猜忌在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。他必须小心驾驭这种情绪,既不能让它摧毁队伍的战斗力,又要警惕其中可能存在的真正威胁。
时间在压抑的平静中流逝。接下来的两天,林骁表现得异常配合,按时参加各种检测和问询,情绪稳定,对答如流,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“隔离审查”的现状。他甚至主动与负责心理评估的医生讨论任务带来的应激反应,表现得像一个努力调整状态、等待归队的标准士兵。
暗地里,他却利用每一次外出活动的机会,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记录下巡逻队的换岗时间、摄像头转动的死角、通风管道的走向、甚至不同区域守卫细微的行为习惯。他体内的系统能量也被他尝试以更精细的方式操控,试图突破b7区的能量屏蔽,感知更远处的动静。进展缓慢,但他能感觉到,那18%的瓶颈,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。是压力下的突破,还是……“观测者”有意无意的“放水”?
李瑶大部分时间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对着终端屏幕发呆,偶尔会向林骁询问一些关于前哨站能量数据的细节,眼神闪烁,似乎有所发现,但又欲言又止。林骁没有逼问,只是暗示她将所有发现加密保存,等待时机。
陈锋的烦躁有增无减,几次在健身房将沙袋打得砰砰作响。张启明更加沉默,王超和赵海似乎走得更近,形成了一个小团体。一种无形的隔阂,在“利剑”小组幸存的六人之间无声地蔓延。林骁看在眼里,却暂时无法化解,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秩序。
第三天下午,林骁刚结束一轮长达四小时、涉及大量潜意识投射的心理测试回到房间,正准备梳理今天的观察所得,房间内的红色警报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疯狂闪烁起来!刺耳的蜂鸣声瞬间撕裂了b7区的死寂!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
最高级别战斗警报!
不是演习!
林骁瞳孔骤缩,瞬间从床沿弹起,全身肌肉绷紧!几乎在同一时间,他手限的战术终端强制弹出一条来自基地最高指挥层的、标红加粗的紧急指令:
【全体战斗人员注意!基地外围第三防御圈遭遇不明身份武装力量高强度突袭!怀疑与“清道夫”有关!重复,与“清道夫”有关!所有单位即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!非战斗人员按预案转移!b7区隔离人员暂由内卫部队看守,原地待命,未经许可不得擅动!】
“清道夫”!他们竟然敢直接攻击UctF的核心基地“潜龙”?!
消息如同炸弹,在“利剑”小组内部频道(仅限b7区局域网)里引爆!
“妈的!‘清道夫’打上门来了?!”陈锋的怒吼声第一个传来。
“他们疯了?!这里可是‘潜龙’!”张启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。
“基地防御能顶住吗?”王超急问。
“我们的装备呢?就把我们关在这里当靶子吗?”赵海又惊又怒。
林骁的心脏狂跳,但大脑却异常清醒。“清道夫”在这个时间点,以如此疯狂的方式发动攻击,是巧合?还是……与“星火”前哨站的发现、与孙磊的暴露、甚至与他刚刚窥破的“火种”计划有关?这是灭口?是调虎离山?还是……另有所图?
“所有人保持冷静!检查房间内应急装备!守住门口,等待指令!”林骁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,在频道中厉声下令。他现在无权调动队伍,更不能在内卫部队眼皮底下轻举妄动。
他快步走到房门观察窗旁,向外望去。走廊上,原本隐蔽的内卫部队士兵已经全部现身,荷枪实弹,占据了各个关键位置,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通往b7区外的气密门已经落下,闪烁着代表完全锁死的红光。
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个“安全”的牢笼里。
就在这时,林骁的超感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!并非来自外部袭击的方向,而是……来自基地更深处!波动非常微弱、隐晦,带着一种与“清道夫”的狂暴混乱截然不同的、冰冷的、秩序感极强的味道…… 这种感觉,与他读取档案时隐约感应到的、以及孙磊身上散发过的气息,有几分相似!
是“守夜人”?他们也被惊动了?还是说,这场袭击本身,就与他们有关?
还没等林骁细想,更剧烈的爆炸声从基地上层隐约传来,连b7区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震动!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,警报声愈发凄厉!
“警报!警报!第四防御圈被突破!敌人使用了未知能量武器!基地结构受损!重复,基地结构受损!”
终端上传来的战况通报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。“清道夫”的攻击力度和科技水平,远超预估!
“组长!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!”陈锋在频道里低吼。
林骁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再次陷入掌心。他何尝不想冲出去战斗?但此刻贸然行动,不仅是违抗军令,更可能陷入更大的阴谋。
突然,他房间的通讯器响起了一个加密的内部通讯请求,号码……未知!
林骁眼神一凛,迅速接通。
频道里传来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、无法分辨男女和来源的电子合成音,语速极快:
“Lx-07,机会只有一次。b7区备用能源井,下方三米,通风管道格栅可拆卸,通往旧排水系统。系统地图坐标已发送。‘钥匙’共鸣可暂时干扰区域监控……六十秒后,内卫部队将奉命执行‘熔毁’协议……祝你好运。”
通讯戛然而止。
林骁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!Lx-07!这个编号再次出现!发送信息者知道他的身份!并且暗示内卫部队可能会执行……“熔毁”协议?那是什么?清除所有可能被“污染”或落入敌手的……人?
是陷阱?还是……唯一的生路?
没有时间思考了!信任,或者死亡?
林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,他猛地拉开房门,对着频道低吼道:
“所有人!跟我来!想活命的,就别问为什么!”
风暴,已至!而他,必须在这风暴眼中,杀出一条血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