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刻,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整个世界,所有的声音,所有的光影,都被这一道纯粹的、代表着“毁灭”本身的紫色神雷所吞噬。
幽州城内,数以万计刚刚被唤醒斗志的将士,骇然地仰望着天空。
在那道紫色的神光面前,他们手中的刀枪,他们心中的信念,都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与无力。那不是可以通过意志去抵挡的力量,那是……规则!是天地间最本源的、无可违逆的法则之力!
高台之上,气若游丝的一代大儒吴坚,看着那道神雷,那双温润的眼眸中,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露出了一丝彻彻底底的无力与悲哀。
“天道……亦在心外啊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喷出一口鲜血,彻底昏死了过去。
东瀛,富士山,骸骨祭坛。
安倍晴明看着天幕中那道贯彻天地的紫色神雷,他那因献祭生命而变得苍老干瘪的脸上,露出了一个无比狰狞的笑容。
“结束了……一切都结束了!”他状若疯魔地狂笑道,“李景!你的人道,你的巨神兵,你那可笑的凡人智慧,在真正的天罚面前,不过是土鸡瓦狗!给我……连同你那逆天的气运,一同化为灰烬吧!”
……
【对神兵·天谴】,中枢核心之内。
李景的元神,与这尊百丈神躯的感知彻底融为一体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一股足以将他这融合了“人皇道果”的强大元神都瞬间蒸发、彻底抹除的死亡危机,已然将他彻底锁定!
“人道洪流炮”的发射,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七成的“人道气运”,此刻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刻。
而这道神雷,其力量层级,又远在之前那八道能量光束之上!
这,是一个死局。
一个凡俗生命,在面对“天道”本身所降下的审判之时,无解的死局。
然而,就在那紫色神雷即将触及【天谴】头顶的前万分之一刹那。
李景那融合了整个神躯的意志之海深处,一道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,被这股极致的雷电气息,轰然引爆!
那是他初至京城,于皇家科学院之内,翻阅那位墨家老工匠献上的《墨经》残篇时,所看到的一段早已被他忽略的、看似荒诞不经的记载:
【……天有雷,乃阴阳相激,其力无穷,可裂金石,可焚万木。然,雷亦有道,其性就下,喜走金石……上古有巨子,曾设想,铸百丈铜人,立于山巅,以引天雷,炼化为己用,称之为‘窃天之术’……】
引雷……窃天!
“轰——!!!”
李景的脑海中,仿佛有一道比外界那道神雷更加璀璨的闪电,轰然炸响!
所有的困惑绝望,在这一刻,都被这道灵光,劈得粉碎!
他瞬间明白了!
这神雷,既是毁灭,亦是……能量!
是比他那“人道气运”催发的蒸汽之力,更加本源、更加狂暴的……无上能源!
堵,是堵不住的!
既然堵不住,那便……疏导!
那便……为我所用!
“来得好!!!”
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之中,李景竟是爆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狂傲与滔天豪情的战吼!
他没有去躲闪,更没有去防御。
他以人皇的无上意志,强行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“人道气运”,操控着那尊百丈神躯,做出了一个让全世界所有生灵都匪夷所思、骇然欲绝的举动!
只见,那尊本已处于能量空窗期的钢铁巨人,竟是在那神雷即将临头的最后一息,猛地调转了它那只仅存的、握着残破巨剑的左臂!
它没有用剑去格挡。
而是以一个充满了力与美的姿态,将那柄承载了万民之愿的凡铁巨剑,狠狠地……倒插而下!
“铿——锵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,响彻云霄!
那柄长达数十丈的巨剑,竟是被它硬生生地、如同一根巨大的钉子般,深深地插入了幽州城外的坚硬大地之中,剑柄朝天,直没至柄!
而紧接着,更加疯狂的一幕发生了!
【对神兵·天谴】,竟是无视了头顶那即将落下的死亡雷光,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敏捷,猛地一跃而起!
它那堪比山岳的钢铁之躯,竟是精准无比地,落在了那巨大的、直指苍穹的剑柄之上!
它,将自己,变成了一根活生生的……避雷针!
它,要以这尊由凡铁与人道气运铸就的神躯,去承接那毁天灭地的天道神罚!
“疯子!他疯了!”
东瀛,富士山,安倍晴明脸上的狞笑凝固了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不敢置信!
他无法理解,这个凡人帝王,为何能在绝境之中,做出如此疯狂、如此……渎神的举动!
下一刻,在全世界所有生灵,透过天幕那无比清晰的直播镜头,骇然欲绝的注视之下。
那道细如发丝,却蕴含着无上审判意志的紫色神雷,终于……劈了下来!
它精准无比地,劈在了那尊傲立于剑柄之上的钢铁巨人的天灵盖之上!
没有爆炸,没有冲击。
只有一片……极致的白光!
“滋啦——啦——啦——!!!”
令人牙酸的、仿佛亿万条电蛇同时在耳边炸响的恐怖声音,响彻了整个天地!
那道紫色神雷,在接触到【天谴】的瞬间,便化作了无穷无尽的、狂暴无比的雷电洪流,顺着钢铁巨人的身躯,疯狂地向下奔涌!
神罚,要将这尊胆敢逆天的凡人造物,从内到外,彻底烧成一滩铁水!
然而,李景等待的,就是这一刻!
“人道为引!敕令——开!!”
他那早已与神躯融为一体的元神,在这一刻爆发出最璀璨的光芒!
他以自己的“人皇意志”为“阀门”,以“人道气运”为“河道”,强行驾驭着这股足以毁灭一切的雷电洪流!
他没有让这股力量在神躯之内肆虐,而是将它们……尽数导入了脚下那柄深深插入大地的巨剑之中!
巨剑,成为了导体!
大地,成为了最终的宣泄口!
“轰——隆——隆——!!!”
以巨剑为中心,方圆百里的大地,瞬间崩裂!
一道道粗壮无比、仿佛地龙翻身般的紫色电弧,从地底深处疯狂窜出,在大地之上肆虐奔腾,形成了一片充满了毁灭气息的……雷电沼泽!
无数来不及躲闪的“八岐先锋军”,在这片雷电沼泽之中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,便被瞬间汽化,化作了最原始的飞灰!
李景,竟然真的……成功了!
他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,将这必杀的一记天罚,转化为了清扫战场的无上神技!
……
短暂的死寂,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随即,雷鸣般的、震耳欲聋的狂欢,从幽州城内,从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,轰然爆发!
“挡……又挡住了!陛下又挡住了!”
“吾皇万岁!此乃真神!真神啊!”
劫后余生的狂喜,亲眼见证神迹的震撼,在这一刻,化作了对那位缔造这一切的人皇,最虔诚的信仰!
然而,奇迹,终究是有代价的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,大局已定,胜利在望之时。
京郊,那尊刚刚引下万钧雷霆的钢铁巨人——【对神兵·天谴】,那双本是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,其光芒,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黯淡了下去。
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咯咯……”
一声声令人牙酸的、仿佛金属零件过载烧毁的刺耳声音,从它的体内疯狂传出!
那颗作为动力核心的“巨神之心”——那台承载了人类智慧结晶的蒸汽机,在经受了那股远超其设计极限亿万倍的雷电能量冲击之后,其内部的无数精密齿轮与传导线路,终究是……达到了崩溃的极限!
在万众瞩目之下,在安倍晴明那由惊骇转为狂喜的目光注视之下。
【对神兵·天谴】的左半边身躯,那刚刚还挥舞着巨剑、引动天雷的左臂,连同支撑着它巍峨身躯的左腿,其表面的所有金色符文,在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之后,“噗”的一声,彻底……熄灭了!
紧接着,它那颗本是燃烧着煌煌金焰的左眼,也随之黯淡下去,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漆黑。
“轰——!!!”
失去了半边身躯的动力支撑,这尊高达百丈的钢铁巨人,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。
它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,庞大的身躯,重重地向一侧倾倒,单膝跪地,将大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!
它用那柄残破的巨剑,勉强支撑着地面,才没有彻底倒下。
但,此刻的它,已然成了一尊……半身不遂的,残破的雕像!
蒸汽核心,超负荷运转!
巨神兵,半身瘫痪!
而天幕的镜头,在这一刻,也无比“贴心”地,猛地拉向了东海之滨。
那头刚刚释放完神雷,本应陷入虚弱的八岐大蛇,此刻,八颗狰狞的头颅,竟是齐齐仰天,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戏谑与残忍的……咆哮!
它的身躯,在短暂的停顿之后,竟是再次,缓缓地……动了!
它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,竟是缓缓地脱离了东海的海面,向着神州大陆的方向,正式……飞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