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冷眼观局，一步先手定乾坤
传话的小丫头跑得比雪地里的兔子还快。
李氏刚饮下半盏茶，就见青竹掀了棉帘进来，鬓边珠花乱颤：“主母，二姑娘在梅林被大姑娘打了！
周管家说二姑娘哭得肝肠寸断，衣裳都扯乱了！“
茶盏“当啷”磕在案几上，溅湿了李氏月白洒金的裙角。
她捏着帕子的手青筋微跳——沈梦瑶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生的，这些年她费了多少心思把庶女捧成侯府最受宠的姑娘，连老夫人都夸这孩子贴心。
如今沈清棠这个死了娘的赔钱货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的人？
“去把大姑娘给我叫来！”李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“就说我在正厅等她，若敢拖延...”她顿了顿，眼底闪过阴鸷，“便让周福拿藤条请。”
青竹应了一声要退下，又被李氏叫住：“把我那支翡翠扁方戴上。”她抚了抚鬓角，镜中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，“我倒要看看，这没娘教的野丫头，还能翻出什么浪来。”
沈清棠在偏院听到传唤时，正对着妆匣发怔。
春桃捧着新换的月白缎子袄站在一旁，见她盯着腕间续命绳出神，轻声道：“姑娘，主母那边怕是等急了。”
“急什么。”沈清棠指尖摩挲着妆匣里那对翡翠耳坠，前世她被赶出门时，这对母亲留下的遗物正戴在沈梦瑶耳垂上——李氏趁她守灵时翻了苏芷兰的妆奁，转手就给了继女。
此刻她将耳坠攥进袖中，凉意透过锦缎沁入掌心，“去把我那件掐丝赤金斗篷拿来，雪地里走，别让主母嫌我寒酸。”
春桃愣了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：“是，姑娘今日穿这斗篷最是体面。”她取了斗篷替沈清棠披上，金线在烛火下泛着暖光，倒把偏院褪色的红漆门映得亮堂了些。
正厅的鎏金兽首香炉飘着沉水香，李氏端坐在主位上，身后立着两个持拂尘的丫鬟。
见沈清棠掀帘进来，她指尖叩了叩案几：“大姑娘好威风，当我侯府是菜市场么？
青天白日的就敢动手打人？“
沈清棠福了福身，斗篷上的金线在地上拖出半道流光：“母亲这是听了谁的话？
二妹妹说我打她，可方才在梅林，是她扯我袖子要往假山后带，说有好东西给我看。“她抬眼直视李氏，”母亲可知她要给我看什么？“
李氏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刺得一怔，随即冷笑道：“好个伶牙俐齿的。
你二妹妹素日最是温柔，怎会平白无故扯你？“
“许是二妹妹见我病着可怜，想送我巴豆粉熬的雪梨羹？”沈清棠突然从袖中取出那对翡翠耳坠，“又或者...是见这对我母亲的遗物好看，想替我收着？”
翡翠在烛火下泛着幽绿的光，李氏的瞳孔猛地一缩——这耳坠正是她上个月从苏芷兰旧物里翻出来的，当时沈梦瑶捧着爱不释手，她便说“你阿姐病怏怏的，留着也是糟蹋”。
此刻耳坠在沈清棠指尖晃着，倒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。
“这是我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。”沈清棠将耳坠轻轻放在案上，“母亲说，这是沈家给苏家的聘礼，该由嫡女收着。
柳嬷嬷当年伺候过我母亲，可作见证。“
“老奴确是见过苏夫人戴着这对耳坠。”一直缩在角落的柳嬷嬷突然上前，佝偻的脊背挺得笔直，“苏夫人去了后，老奴见着这耳坠在二姑娘房里，还想着许是大姑娘心疼妹妹，不想如今...”她抹了抹眼角，“到底是物归原主的好。”
李氏只觉喉头发紧。
她原以为沈清棠不过是个被磋磨惯了的软柿子，没想到今日竟拿柳嬷嬷当刀使——这老货在侯府三十年，连老夫人都要给几分面子。
她盯着案上的耳坠，强撑着冷笑：“不过一对耳坠，值得你闹成这样？”
“母亲若觉得是小事，那二妹妹为何要藏着？”沈清棠退后半步，斗篷垂落如蝶翼，“今日在梅林，她若真担心我病着，该请大夫，而非藏个管家在树后。
母亲若不信，不妨问问周管家，他躲在梅林里，究竟是要帮二妹妹做什么？“
“够了！”李氏拍案而起，茶盏被震得跳了两跳，“你二妹妹身子弱，你作为嫡姐，就不能让着些？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强压着怒火，“今日这事就算了，你回房好好反省，不许再闹！”
沈清棠又福了福身，动作比寻常更慢三分：“听母亲的。”她转身时，瞥见李氏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，嘴角便泄了半分笑意——前世她被骂“没家教”时，可没人替她说一句话。
出了正厅，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。
春桃裹紧斗篷跟上来：“姑娘，方才可真险。”
“不险。”沈清棠摸了摸袖中已经空了的位置，耳坠已被柳嬷嬷悄悄收走，“李氏护着沈梦瑶，不过是因为那是她的底气。
可她没想到，我也有我的底气。“
偏院的炭盆烧得正旺，沈清棠翻开床底的樟木箱，最底下压着一沓账册。
苏芷兰当年替侯府管过三年中馈，每笔银子的去向都记得清清楚楚——李氏嫁进来后，账册突然“丢了”，后来苏芷兰就得了怪病，喝药总不见好。
“母亲，你看。”她抚过账册上已经发脆的纸页，“当年你说‘清棠要学算账，将来才能不被人欺负’，如今我终于懂了。”
窗外雪越下越大，沈清棠将账册锁进暗格里，听见院外小丫头传话：“大姑娘，主母说今晚设家宴，让您和二姑娘作陪。”
她望着窗上凝结的冰花，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几——李氏的巴掌，才刚要落下来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