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澜拎着那个装着康熙压手杯的提袋,脚步轻快,显然心情不错。
“收获不错,”她侧头看向许心,眼眸在街灯下闪着光,“许师傅,找个地方喝一杯?庆祝一下?”
许心看了看时间,还不算太晚,便点了点头:“可以,听楚小姐的”
楚澜对胡州确实熟悉,领着许心穿街过巷,走进一家隐蔽在老旧建筑里的清吧。
酒吧内部装修是复古工业风,灯光昏暗,音乐是慵懒的爵士乐,人不多,氛围安静。
两人在角落的卡座坐下。
楚澜熟练地点了一瓶威士忌,又给许心点了杯单一麦芽。
“许师傅酒量如何?”楚澜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问。
“应该还可以。”许心回答得保守。
楚澜笑了笑,举起酒杯:“那今晚放松点?为了……庆祝我们旗开得胜,也为了感谢你帮我找到这件合心意的官窑。”
许心与她碰了碰杯,抿了一口。
酒液醇厚,带着烟熏和果木的香气。
几杯酒下肚,气氛比之前松弛了不少。
楚澜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,眼神也比平时更加水润迷离,她用手支着下巴,看着许心。
“许心,”她忽然开口,省去了“师傅”二字,声音带着一丝微醺的柔软
“你知道吗,我第一次去瓷心斋找你修复那个定窑碗的时候,其实心里挺没底的。”
许心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,抬眼看她。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提起那件事。
“哦?为什么没底?”他顺着她的话问。
“因为我听说过你,”楚澜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,“都说瓷心斋的许师傅年纪不大,眼力却毒得很,脾气还有点……不太好接近。我怕你看出那碗的问题,不肯接,或者直接戳穿。”
许心淡淡一笑:“我开门做生意,送上门的修复活儿,只要价钱合适,没有不接的道理。至于戳穿……那不是我的风格,坏了行规。”
“我知道,”楚澜点头,眼神有些飘忽,“但你不知道那件事对我有多重要。那个碗……牵扯到家里一些很麻烦的人和事。我当时急需一个完美无瑕的‘定窑’去交差,堵住某些人的嘴。你把它修得天衣无缝,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。”
她仰头又喝了一口酒,继续说道:“那时候我就觉得,你跟别的古玩行里的人不一样。你明明什么都看透了,却守着自己的规矩,不点破,不越界,只是默默地把事情做到最好。那种感觉……很可靠。”
许心看着她,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听着。
他知道楚澜的背景不简单,那个定窑碗背后的故事肯定比她轻描淡写的这几句复杂得多。
“所以,”楚澜放下酒杯,身体微微前倾,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几乎喷到许心脸上,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,“我是真的从心里感激你,许心。”
她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,这次更加自然。
“不必客气,楚小姐。我收了钱,办了事,两清。”许心语气平静,试图将气氛拉回安全的距离。
“楚小姐?”楚澜不满地撇撇嘴,带着醉意的娇憨
“听着真生分。我们都一起南下‘寻宝’了,还一起喝了酒,你就不能叫我楚澜吗?”
许心看着她微醺的模样,与平日那个精明干练、背景神秘的女人判若两人,倒是多了几分真实和……可爱。
他心中微动“名字只是个称呼。”
“那不一样,”楚澜执拗地说,“我叫你许心,你叫我楚澜,这样才公平。以后……我都不叫你许师傅了,就叫你许心,行不行?”
她盯着他,眼神里带着期待,还有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。
许心与她对视了几秒,酒吧昏暗的灯光下,她的眼睛亮得惊人。
他端起酒杯,喝了一口,算是默认,然后才缓缓开口:“随你。”
楚澜立刻笑了,像个小女孩得到了心爱的糖果,满足地靠回沙发背
“这还差不多。许心,许心……”她又低声念了两遍,仿佛在品尝这个名字的滋味。
“那你呢?”许心忽然反问,“除了知道你是楚澜,一个背景深厚、对古玩颇有研究的买家,我还应该知道什么?”
楚澜的笑容收敛了一些,眼神闪过一丝复杂,但很快又被醉意掩盖
“我啊……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,家里有点小产业,喜欢收集些漂亮的老物件。至于其他的……现在还不是时候,许心。等时机到了,你自然会知道。”
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语气带着一丝自嘲
“有时候,知道得太多,并不是什么好事。就像你父亲……如果他当年不是知道得太多,看得太透,或许也不会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,猛然停住,意识到自己失言了,有些慌乱地看了许心一眼。
许心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,身体也微微坐直:“我父亲?你知道我父亲什么事?”
楚澜连忙摆手,酒似乎醒了一半:“不,我不知道具体的事。我只是……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,关于许建安先生的技艺和他后来的……失踪。我瞎猜的,你别在意。”
她试图掩饰,但刚才那句话显然不是空穴来风。
许心紧紧盯着她,知道她有所隐瞒,但看她此刻慌乱的样子,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未必有结果。
他压下心中的疑虑,重新靠回椅背,语气恢复了平淡:“我父亲的事,我自己会查清楚。”
楚澜松了口气,连忙转移话题
“对了,明天那个私人交流会,我打听过了,组织者赵老板手里确实有几件不错的瓷器,说不定真有你要找的那件宋瓷残片的线索。我们见机行事。”
许心点了点头,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。
“时间不早了,回去吧。”许心站起身。
楚澜也站了起来,脚步有些虚浮,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了许心的胳膊:“嗯,是有点晚了,头也晕晕的。”
许心没有推开她,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,两人并肩走出酒吧。
南方的夜风带着湿气,吹在脸上,却吹不散各自心头萦绕的思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