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的沙砾被狂风卷起，噼里啪啦地打在龙鳞上，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。
视野尽头，那座传说中的白骨通天塔终于显露全貌。它并非由任何石材砌成，而是无数森森白骨相互嵌合、堆叠而成的畸形产物。巨大的腿骨作为立柱，无数细碎的指骨填补缝隙，头骨则成了装饰在檐角的铃铛，在风中发出空洞的呜咽。
塔身周围缭绕着墨绿色的死灵毒雾，那些雾气仿佛拥有生命，不断吞吐收缩，时不时幻化出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，对着闯入者无声咆哮。
“这地方的味道，比一百年没洗澡的地精还冲。”
伊格尼斯嫌恶地喷出一口赤红龙息，试图驱散逼近的绿雾。火星刚刚在空中绽放，就被一股阴冷的死气瞬间扑灭，连一点烟都没剩下。
红龙王子的竖瞳猛地收缩。
就在这时，塔顶的绿色雾气剧烈翻滚。一张巨大的、完全由烟雾构成的骷髅面孔投影在半空。那空洞的眼眶俯瞰着下方的龙群，发出了刺耳的笑声，好似生锈的铁片在疯狂刮擦着玻璃。
“生者的翅膀，在此地毫无意义。”
话音未落，毫无征兆地，天地间响起“嗡”的一声闷响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重力场，没有任何预兆，直接从苍穹顶端狠狠砸了下来。
“怎么回事？我的翅膀……动不了了！”
一头圣域级别的蓝龙发出惊恐的大叫。它原本正轻盈地驾驭气流，此刻双翼却变得重如千钧，无论如何用力扇动，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固的水泥，根本给不了一丝升力。
它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，打着旋向地面坠落。
不仅是它，除了秦昊座下的龙王奥瑞利安凭借半神级的肉体力量勉强维持平衡，其余数十头巨龙、以及随行的狮鹫骑士们，全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向地面。
“啊——！”
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几千米的高空坠落，哪怕是巨龙强横的体魄，直接摔在坚硬的沙地上也得骨断筋折，至于那些血肉之躯的骑士，下场只会是一摊肉泥。
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，风声在耳边凄厉尖啸。
“慌什么。”
秦昊稳坐在龙背上，狂风吹得他王袍猎猎作响。他左手按住腰间疯狂颤抖、传来尖叫精神波动的养魂玉，右手掌心向天，猛地一握。
体内沉寂的金色血液瞬间沸腾。
圣光麒麟血脉，神圣壁垒。
轰！
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幕瞬间在龙群下方张开，覆盖了方圆数里的空域。光幕表面流转着神圣符文，如同一个巨大的气垫。
砰砰砰！
接二连三的撞击声密集响起。
虽然巨大的冲击力依然震得龙族们七荤八素，五脏六腑都要移位，但在光幕柔韧的缓冲下，那种致命的坠毁感被抵消了大半。
大军狼狈地砸在松软的黑色沙丘上，激起漫天尘土。
“咳咳……”
曦·艾露恩从沙堆里爬出来，银色的发丝沾满了黑沙，显得有些狼狈。她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怒火，随手拍飞一块砸向她的头骨。
“这里的规则被改写了。”她咬着牙，感受着身体的沉重，“重力是外界的二十倍。那个混蛋在地下埋了重力法阵。”
“欢迎来到地面，爬虫们。”
白骨大君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再次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。
沙沙沙……
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，由远及近，连成一片海潮般的轰鸣。
秦昊站在龙背上，环视四周。
只见原本平静的沙漠开始沸腾。黑色的沙粒如喷泉般涌动，一只只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，紧接着是挂着腐肉的骷髅头、残缺的胸骨、粗壮的大腿骨……
数以百万计的骷髅兵，手持锈蚀的刀剑和断矛，像白色的潮水一样从地平线的每一个角落涌出。它们眼眶中跳动着幽蓝色的魂火，没有任何嘶吼，只有骨骼碰撞的“咔嚓”声，在这死寂的沙漠中编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。
亡灵天灾。
这是亡灵法师最古老，也最无解的战术。用绝对的数量，堆死一切精英。不需要战术，不需要配合，只要无穷无尽的消耗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打？”
伊格尼斯看着那密密麻麻直到视野尽头的骨海，只觉得头皮发麻，连尾巴尖都僵硬了。
他是高贵的红龙，擅长的是在万米高空喷吐龙息洗地，而不是在地面跟这些不知疲倦、不惧疼痛的骨头架子肉搏。在这种数量级面前，哪怕他一口龙息能烧死几千个，也会瞬间被后续的几万个淹没。
“陛下！”伊格尼斯转头看向秦昊，声音里透着退意，“这种重力环境下，我们的机动性被废了大半。如果不撤退，会被活活耗死的！先撤吧？”
“撤？”
秦昊瞥了他一眼，甚至懒得看那些逼近的骷髅海。他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。
“来都来了，不送点见面礼怎么行。”
“可是飞不起来啊！在地面上，龙炎的覆盖范围太小了，根本挡不住这种冲锋！”伊格尼斯急得用爪子刨地，黑色的沙坑瞬间出现，“而且那些毒雾还在腐蚀我们的龙鳞！”
秦昊没有理会红龙王子的抱怨。
他微微仰头，视线穿透了那层令人窒息的墨绿色毒雾，看向了更遥远、更稀薄的大气层。
这里的禁空领域，虽然强行压制了魔力流动，让依靠魔法飞行的生物坠落，但这股改变重力的法则，本质上还是依托于地面的阵法作为核心。
既然是阵法，就有范围。
“伊格尼斯。”秦昊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头巨龙的耳中，“谁告诉你，打仗一定要在低空盘旋喷火的？”
“啊？”伊格尼斯愣住了，那张巨大的龙脸上写满了茫然，“龙族……不都是这么打仗的吗？”
千万年来，巨龙的战术从未变过：俯冲，喷火，抓取，撕碎。这就是它们的本能。
秦昊转过身，看向身后那些正在整理装备、惊魂未定的龙族。他从腰间取出一枚信号弹，在手中轻轻抛玩。
“既然魔法飞不起来，那就试试物理手段。”
他指了指龙族腹部挂载的那些巨大的、绘满诡异符文的金属罐体。那是出发前，地精总工程师连夜赶工出来的“特产”，里面装填的不是火药，而是高度浓缩的圣光之水与炼金炸药的混合物。
“所有人，收起翅膀。”
秦昊的命令在精神链接中炸响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不要试图对抗重力悬停，那样只会白白消耗你们的体力。我要你们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爆发上，像火箭一样，全力向上冲刺！冲破这层重力云，到万米高空去！”
“万米？”
奥瑞利安化为人形，走到秦昊身边，眉头紧锁。这位龙王虽然对秦昊唯命是从，但此刻也忍不住提出了质疑。
“陛下，那个高度空气稀薄，巨龙的体力消耗会加剧。而且……这么远的距离投掷龙息，火焰还没落地就会消散大半，根本没有杀伤力。”
“谁让你们喷火了？”
秦昊冷笑一声，手指轻轻敲击着剑柄，发出清脆的节奏声。
“我要你们做搬运工。把这些罐子，给我扔下去。”
“就……扔罐子？”众龙面面相觑，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那种铁疙瘩，虽然重，但从那么高扔下来，能砸死几个骷髅？一百个？一千个？面对这百万亡灵海，简直是杯水车薪。
“没错。”
秦昊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白色骨潮，眼底闪过一丝寒光。他想起了前世那个着名的物理公式，想起了那种从天而降的审判武器。
在这个魔法为尊的世界里，没人懂什么叫动能武器。
“让这群老古董见识一下。”秦昊嘴角扯起一抹森然的弧度，那笑容让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，“什么叫做重力势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