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八十七章 一座孤城,一面大旗
石阶路的尽头是一条阴暗潮湿的窄巷,当李闲四人迈步而出,刺目的阳光和鼎沸的人声瞬间将他们吞没。
仿佛从幽深的墓穴,一步踏回了喧嚣的人间。
身后的那扇石门,在他们走出后便悄然闭合,化作一面平平无奇的青苔墙壁,再也看不出丝毫缝隙。
“侯爷……”魏长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他靠着墙,脸色煞白,额头全是虚汗,“那……那是一场豪赌,您……您太冲动了!”
他到现在还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喉咙里狂跳,脑子里全是阁主那双琉璃般的眼睛,和李闲那句石破天惊的“学三声狗叫”。
李闲反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拍,拍得魏长风一个趔趄,差点咳出来。
“冲动?不,老魏,那叫投资。”李闲眯着眼,适应着外界的光线,脸上的狂傲和疯癫已经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般的冷静与专注,“我投了我自己,赌注是他的尊严。这世上,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。”
他转过头,目光如电,直视着魏长风。
“现在,我的投资经理,该你干活了。”
魏长风被他看得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。
“赵四海!”李闲语速极快,像是在下达军令,“我要他的一切资料!住在哪里,家里几口人,做什么布料生意,平日里和谁交好,又和谁结怨。他喜欢喝什么茶,走哪条路回家,有没有养狗,所有的一切,我都要知道!”
“立刻动用你所有的关系网,记住,是所有不属于天宝阁的关系网!我要在半个时辰内,在赵四海的铺子门口,看到你和完整的资料!”
李闲的气场,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锐利,不容置疑。
那不是侯爷的威严,而是一个将自己逼上绝路的赌徒,所爆发出的全部潜能。
“是!属下明白!”魏长风被这股气势所摄,心中的恐惧和慌乱竟被强行压了下去,取而代???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他重重一抱拳,转身便冲入了人流,连那两名天罗亲卫都顾不上了。
李闲看着他消失的背影,这才松了口气,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装逼一时爽,事后火葬场。
他心里何尝不清楚,自己接下的是一个怎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阁主控制着天玄城的“规则”,就像一个游戏管理员。他要让赵四海倒霉,赵四海喝口水都可能呛死。而自己,只是一个突然闯入服务器,连游戏机制都没摸透的玩家。
“侯爷,我们……”一名天罗亲卫上前一步,低声问道。
“去布料市场。”李闲眼神一凝,“去赵四海的铺子。棋盘已经摆好,总得先找到自己的棋子。”
他迈开脚步,带着两名亲卫,逆着人流向城东的布料市场走去。
他没有走得很快,一边走,一边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城市。
他的视线扫过路边的摊贩,扫过巡街的卫兵,扫过行色匆匆的路人。在别人眼中,这是繁华的街景。在他眼中,这却是一张由无数因果线条交织而成的大网。
心念微动,他“注视”着脚下一块被踩得光滑的青石板。
【叮!规则交互触发!】
一瞬间,无数纷杂的信息流涌入李闲脑海。
他仿佛能“听”到这块青石板的低语,它承载着行人的喜怒哀乐,也沾染上了一丝不祥的、被扭曲的“可能”。
【感悟映射:此方天地,‘意外’之风渐起,万物偶发之灾,概率正受无形之手拨弄,呈细微上升之势。】
李闲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阁主已经开始了。
他不是要制造一个巨大的灾难去砸死赵四海,而是像一个最精密的程序员,在悄无声息地修改着整个城市的底层代码。
他让所有“意外”的概率都提升一点点。
这一点点,对百万人口的天玄城来说,微不足道。但当这所有的恶意,都通过“规则”聚焦到赵四海一个人身上时,那将是一场无法躲避的、连绵不绝的劫数。
“妈的,真是个阴险的变态。”李闲低声骂了一句,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。
……
城东,百锦坊。
这里是天玄城最大的布料集散地,店铺林立,人来人往。
可此刻,一间名为“赵氏绸缎庄”的铺子前,却围满了人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。
绸缎庄的门面被熏得漆黑,一桶桶水泼在地上,几名伙计手忙脚乱地抢救着淋湿的布匹,一个四十多岁、面相忠厚的中年人正瘫坐在门口,失魂落魄。
他就是赵四海。
而在他面前,一队身穿黑甲的巡天卫,正煞有介事地勘察着现场。
为首的队长,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,用刀鞘敲了敲烧焦的门框,斜着眼看着赵四海。
“赵掌柜,好端端的,怎么就你家后院的柴房着火了?早不开晚不开,偏偏你刚从赌场回来就开?我听说,你最近欠了不少赌债吧?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!”赵四海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“王队正,我真没有!那火……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烧起来了!”
“不知道?”王队正冷笑一声,“我看你是想烧了铺子,骗保金吧!来人,给我把人带回去,好好审审!”
“冤枉啊!我比窦娥还冤啊!”赵四海吓得魂飞魄散,抱着门框死也不肯走。
周围的商户邻居都看不过去了,纷纷出言。
“王队正,老赵不是那样的人!”
“是啊,柴房走水也是常有的事,怎么能说是骗保呢?”
王队正脸色一沉,他本想借机敲诈一笔,可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一句冷硬的栽赃。
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戾气在他胸中翻涌,让他看谁都觉得是在挑衅自己。
他手不受控制地按在了刀柄上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:把这个姓赵的抓起来,重重地办他!至于为什么,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,只觉得这样做天经地义。
众人顿时噤声,敢怒不敢言。谁都知道,巡天卫就是天宝阁的狗,得罪不起。
就在两名巡天卫要上前强行拖拽赵四海时,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。
“哟,这么热闹?大白天就强抢民男啊?这位队正大人,口味挺重啊。”
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,李闲背着手,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溜达了进来。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亲卫,与现场的混乱气氛格格不入。
王队正眉头一皱,上下打量着李闲:“你是什么人?滚一边去,巡天卫办案,闲人免进!”
“闲人?”李闲咧嘴一笑,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“我姓李,叫李闲。我就是那个最大的闲人。”
他没理会王队正铁青的脸色,径直走到那烧得焦黑的绸缎庄招牌下,抬头看了看,又低头看了看魂不守舍的赵四海。
“你就是赵四海?”
赵四海茫然地点了点头。
“行。”李闲点了点头,然后,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。
他伸出手指,在那块被熏得漆黑、还带着焦糊味的招牌上缓缓划过,指尖似乎沾染了无形的因果尘埃。
随即,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他将沾染了些许黑灰的指尖放入口中,轻轻一吮,仿佛在品尝这块招牌所承载的‘命运’。
他的双眼则死死‘注视’着招牌,神魂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,与这件死物建立了深刻的‘链接’。
【叮!宿主与‘赵氏绸缎庄招牌(受损)’产生规则交互!】
【目标正遭受‘规则性厄运’侵蚀,因果线紊乱。检测到源头为高位阶‘规则掌控者’。】
【解析中……解析失败!对方权限高于宿主。】
【是否尝试进行‘规则覆盖’?警告:此行为将消耗大量‘天策’气运,并直接与‘规则掌控者’形成对抗!】
“覆盖!”李闲在心中毫不犹豫地吼道。
他直起身,抹了抹嘴,完全无视周围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。
他转身,面对着王队正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“巡天卫办案?好大的官威。”李闲从怀中,缓缓掏出那方沉甸甸的铁印。
天策侯印!
当印章出现的一瞬间,一股无形的、源自皇朝法度的威严,瞬间扩散开来。那不是力量的压迫,而是一种位阶上的碾压。仿佛一个县衙的捕头,突然看见了京城来的钦差大臣。
王队正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,他死死盯着那方古朴的铁印,虽然不认识,但那股让他神魂都感到战栗的气息,做不了假。
“从今日起,此店,此人,我天策侯保了。”
李闲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。
他走到赵四海面前,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,拍了拍他身上的灰。
“别怕,有本侯在,天塌不下来。”
说完,他手持侯印,在那烧焦的门框上,重重一顿。
“咚!”
一声闷响。
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晕,以侯印为中心,瞬间笼罩了整个绸缎庄。
【叮!‘规则覆盖’执行中……以‘圣月皇朝天策侯’之名,将‘赵氏绸缎庄’纳入‘皇朝军需供应商’序列!厄运规则被‘皇朝气运’暂时屏蔽!】
李闲能感觉到,自己那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“天策侯”气运,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,疯狂地倾泻了出去。
但他脸上的笑容,却愈发张狂。
他抬头,望向天空,仿佛能穿透云层,看到那座宝山之巅,正在观棋的身影。
“第一招,我接了。”
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