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如同咆哮的野兽,撕扯着丙字营七号窝棚摇摇欲坠的顶棚,冰冷的空气灌进来,带着刺骨的绝望。李教授枯槁的手攥着那块散发幽蓝微光的冰晶石,寒气透过皮肤渗入骨髓,却奇异地暂时压住了体内瘟疫的躁动和撕心裂肺的咳嗽。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婉,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绝。
“一刻钟!只有一刻钟!”他嘶哑的声音在风雪的间隙里如同破锣,“背上婕儿!帮我扶住云笙!跟着我!墙东鼠洞!活路!”
林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惊惶被更深的恐惧取代。她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婕和云笙,一个体内瘟疫如毒藤蔓延,一个眼中寄宿着苏醒的邪魔,任何移动都可能成为催命符。但李教授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灼伤了她,也点燃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。没有时间思考了!
“好!”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猛地转身,用破毯子将杨婕小小的身体紧紧裹住,系在背上。小女孩轻得让她心碎,锁骨下那片暗绿的荆棘纹路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更加狰狞。李教授则用尽全身力气,和几乎同样虚弱的林婉一起,将云笙沉重的身体架了起来。云笙的头无力地垂在李教授肩头,右眼皮下那点暗红魔光不安地搏动着,每一次跳动都让李教授的心跟着抽紧。
棚门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。风雪瞬间扑面,如同冰冷的巨掌扇在脸上。巡逻士兵沉重的皮靴声刚刚从营区另一侧远去。李教授低吼一声:“走!”
三人如同三条在暴风雪中挣扎的幽灵,贴着冰冷刺骨的土墙,在窝棚投下的浓重阴影里艰难移动。李教授一手死死架着云笙,另一只手紧握着冰晶石,幽蓝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不足尺许的方寸之地。林婉背着杨婕,每一步都深陷在冻硬的泥泞中,冰冷的雪沫灌进她的领口,刺得她浑身发抖。云笙的身体越来越沉,几乎将李教授压垮。老人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,咳意被强行压制,喉咙里涌上的腥甜被他狠狠咽下。
前方,那道坍塌的矮墙如同巨兽的残骸,在风雪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。墙根下那个被冻土和秽物半掩的鼠洞,就是唯一的生门!时间在风雪中飞速流逝,每一秒都像悬在头顶的冰锥。
突然,一队破冰者士兵的呼喝声夹杂着皮鞭的脆响,从营区中部传来,并且迅速向这边靠近!巡逻队提前折返了!
“快!”李教授目眦欲裂,再也顾不得隐蔽,几乎是拖着云笙向前猛冲。林婉咬破了下唇,鲜血混着冰冷的雪水滑落,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跟着狂奔。沉重的脚步声和皮鞭声越来越近,火把的光芒开始刺破风雪,在他们身后晃动!
就在巡逻队的影子即将投射到他们身上的一刹那,三人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矮墙根下!那个狭窄腥臭的洞口近在咫尺!
“进去!”李教授嘶吼着,几乎是和林婉一起,将昏迷的云笙头朝下猛地塞进了洞口!紧接着,他粗暴地将林婉和她背上的杨婕也推了进去!林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拖拽力猛地从洞内传来,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入黑暗和恶臭之中!李教授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逼近的火光和士兵扭曲的脸,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!
冰冷、腥臊、混杂着浓重血腥和兽类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。洞内狭窄得令人窒息,粗糙的冻土和尖锐的石块刮擦着身体。李教授感到一只冰冷、覆盖着硬毛的巨大兽爪抓住了他的脚踝,以惊人的力量将他向更深处拖拽!他无力挣扎,只能任由自己像一袋破布般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,耳边是林婉压抑的痛呼和云笙身体拖行的闷响。
不知被拖行了多久,眼前骤然开阔,但依旧昏暗。那点幽蓝的冰晶石光芒再次亮起,映出铁爪那张布满刺青、写满暴躁的脸。他那只恐怖的兽爪正不耐烦地敲击着冰冷的洞壁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。
“磨蹭什么!差点害死老子!”铁爪低吼道,独眼凶光毕露地扫过瘫在地上、狼狈不堪的四人。他的目光在云笙右眼那剧烈搏动的暗红魔光上停顿了一瞬,眉头拧得更紧,随即又落在杨婕身上,当看到她锁骨下蔓延的暗绿荆棘纹路时,那只兽爪猛地收紧,指爪在岩石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“妈的!一个比一个邪门!”他啐了一口,眼神里的凶戾几乎要溢出来,“都他妈是麻烦!”
李教授剧烈咳嗽着,咳出的不再是冰晶,而是带着暗绿丝线的污血,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。“你……你要的人呢?”他喘息着问。
铁爪冷哼一声,不再看他们,转身走向洞穴深处。“跟上!再废话老子把你们都丢出去喂‘冰鬼’!”
洞穴内部比入口处宽敞许多,但也更加阴冷潮湿。洞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如同霉菌般的暗蓝色苔藓,散发出微弱却令人不安的荧光。空气中那股血腥和兽类的气息更加浓重,还混杂着一种……奇异而清冽的、类似雪莲的冷香。
铁爪带着他们拐过一个弯。前方,洞穴尽头的空间稍大,地面铺着干燥的枯草。枯草堆上,静静躺着一个身影。
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、样式简单的蓝色布袍的女子。她侧卧着,长长的黑发如同泼墨般散落在枯草上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能看到一小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。她似乎陷入了极深的昏睡,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而最引人注目的是,她裸露在外的右手手背上,赫然烙印着一朵栩栩如生、正在盛放的蓝色莲花!莲花的中心,一点微弱却纯粹的光芒如同心脏般缓缓脉动。
“雪莲!”铁爪的声音瞬间变得嘶哑而低沉,充满了李教授从未听过的紧张和忧虑。他庞大的身躯在女子面前笨拙地蹲下,那只恐怖的兽爪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几缕散乱的黑发,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,与他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李教授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朵蓝色莲花上。那光芒……纯净、清冽,带着一种极其古老而坚韧的生命气息,与他体内的瘟疫力量、云笙眼中的邪魔烙印、杨婕体内的污染核心都截然不同,甚至隐隐形成一种天然的排斥和对峙!
“她怎么了?”李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。这女子身上的力量,或许是他们对抗体内污秽的关键!
铁爪猛地回头,那只幽蓝色的独眼死死盯着李教授,里面的凶光再次燃起:“老东西!该你了!看看她!她三天前就这样了!身体越来越冷……莲花的光越来越弱!这洞里……有东西在吸她的命!”他用兽爪指着洞穴深处那片幽暗,“老子能感觉到!就在里面!那鬼东西的气息……和你带来的这个红眼女人……还有那个小鬼身上的‘刺’……都他妈有点像!”他的目光在云笙和杨婕身上扫过,充满了暴戾的警惕。
李教授的心脏狂跳起来。吸食生命?类似的气息?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,挪到雪莲身边。靠近了,才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惊人寒意,仿佛一块万年玄冰。他伸出颤抖的手指,想搭上她的手腕。
就在这时,一直昏迷的雪莲,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她右手手背上的蓝莲印记,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!那光芒如同有意识般,瞬间投射在近在咫尺的云笙脸上!
云笙紧闭的右眼皮下,那点暗红魔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,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!整个洞穴瞬间被这妖异的红与清冷的蓝光分割!云笙的身体骤然绷紧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!
“不好!”李教授失声惊叫。
铁爪的兽爪闪电般探出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直抓向云笙的咽喉!他眼中的凶戾彻底爆发:“妈的!果然是你这东西在搞鬼!”
幽暗的洞穴深处,那吸食生命的源头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冲突而躁动起来,一股冰冷、污秽、带着无尽贪婪的意志,如同无形的触手,缓缓探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