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天早上，阿华先醒来。
愣愣看着怀里的“阿贝贝”，一时不敢动弹。
他的软绵绵大黄狗子，怎么换成阿之了？
他日思夜想，终于梦游爬到她床上了？
阿华微微侧头观察了一下，哦，还是左边那张床。
那就是他梦游把阿之搬过来了？
阿华眨了眨眼，难道他更傻了，怎么一点都记不得？
两个床中间的百叶窗，已然有阳光从缝隙投射进来，照亮了她的领口上。
随着阿华纷乱的思绪远走，那道光渐渐往上，晒得她一段白白的脖颈温温热热。
静之有了醒来的迹象，放在他胸口上的白嫩指尖稍稍曲了曲。
阿华感觉到动静，默默的把视线收回放她身上。
捏住她的手指头把玩，又不敢太过用力。
静之没有教育他早上要几点起，可他已经有早起练嗓子的习惯了。
昨晚被她威胁吊嗓子的话要吊到门外，这会儿他委屈抿抿唇，连玩她的手指也不敢太用力。
阳光已经走到她的下巴处。
半截红唇被光照亮，还有她流畅的下颚线。
阿华盯着她耳垂跟下颚线交界处的那颗小痣看个不停。
牙齿咬住下唇许久忍耐着，终于在阳光远离那颗小痣后，阿华低下了头，往被子底下矮了矮身子。
静之是被侧颈间的啃噬感弄醒的。
她做了一个被丧尸追的梦。
丧尸丑得惊人，腿脚一瘸一拐追着她，脸都烂一半了，一颗眼珠晃荡着要掉不掉，嘴里“嗬嗬”叫的，叫嚣着要一口啃断她的脖子。
梦里的她不管跑到哪里、藏到哪里，都会被找到。
永远都是那只丧尸，最后跑累了，她一把被丧尸扑倒。
她无神望着天空，只对丧尸说了一句话:“请你给我个痛快，往大动脉咬吧，别磨蹭了，下嘴用力点，死不了我就把你头拧下来。”
丧尸点点头，口水从牙缝中流出，滴了她一脖子，只有血管牵住的右眼珠垂在她眼前不停晃荡着。
静之眼不见为净，闭上了眼等待。
结果丧尸在她耳垂下磨牙磨了半天，连一点皮都没咬破，甚至还偷偷吮了两口。
静之推开他，一把捂住侧颈，闭着眼唉一声:
“我是不会爱上一只丧尸的，你要是求交配，也得先把我咬死，然后用病菌把我的脑子腐蚀掉，不然我下不了口……你太丑了。”
被推开的阿华:“？”
她说的什么东西？
早晨7点50分，餐厅人满为患，屋子里却静悄悄的。
只有静之小声哄“娃”的声音。
“哎呀……我做梦的嘛，不是说你丑。”
“诶，你别哭啊，你看阿豪，他缠你缠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，你真的不丑。”
阿豪:excuse me？昨天谁说碰他一下就跟我没完的？
“咻……咻……”
是阿华吸鼻子的声音。
“阿华~小于……华仔啊……你真误会了，我梦到一只丧尸啊。
他追了我半宿，我跑不动，跑累了，就只能让他咬一口喽。
我怕痛，就叫他咬大力点…………谁又知道是你在啃我的痣嘛。”
众人朝她耳垂下遮也遮不住的红痕看过去:“？”
这是我们能免费听的？
“咻…咻…咻……”
这是阿华越来越快的吸鼻子声。
阿华眼睛红得更厉害，说话还带着啜泣的哽咽，“你……你让别的丧尸咬你？只有阿华……咻……才能咬你！”
众人:“？？”
好好好……霸道的傻仔。
静之硬着头皮:“要不然……那头丧尸叫阿华好了。
你追了我半宿，终于咬到我了。
你看我一觉醒来就在你怀里的对不对？”
吸鼻子的声音一停，阿华的眼泪悬在睫毛上，他呆呆想了想，哦，这样的话，阿之梦里也想我，不是不行嘛。
眼泪缩了回去，他勉勉强强接受了热爱啃脖的丧尸新身份。
“所以昨晚真是阿华抱你过来睡的？”
静之不肯承认，把烫手的问题丢了回去:“……你觉得呢？”
阿华若有其事，认真点头:
“一定是阿华干的，阿之都不让阿华睡一张床的，哦，要说对不起的。”
他转过来，把住静之的肩膀，很认真低下头:“对不起，阿华下次……下次可能还会。那提前再说一次对不起。
对不起！”
静之巡视众人一圈，挺直腰杆哼声，“没关系！”
甩锅阿华什么的，下次就让他再得手一次当补偿吧啊哈哈。
众人:“？？？”
华叔\/师弟\/阿华果然脑回路跟常人不太一样。
阿豪说以前他的诊所已经被户主租出去给别人了。
所以打算在静之这儿落脚两天，随后陪她一起去医院给阿华做检查。
有个医生一起去当然好，至少问的问题比她专业。
静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。
只是阿华对这个人的奇葩好像脱敏了，对他动手动脚的行为没以前那么抵触。
只要不碰到静之，他好像都能接受的了。
周日这天。
阿豪这个gay子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，“阿之啊，你看我牵住他了！”
好像牵到一个久不可得的对象，阿豪举起阿华的手腕，朝她扬了扬。
静之从一堆试卷里抬起头，无语对上阿豪亮晶晶的、宛如追星成功的眸子。
还没说话，比任何人都忙的阿华转了转手腕，从他手里挣脱了，重新拿起砂纸，很严肃的对阿豪说:
“阿华快没时间了，你别动我。”
好几次捉弄他，阿华都是这么说的。
说完，便换了个向阳的位置，把藏在口袋里的东西又掏出来打磨。
阿豪觉得奇怪，换了个位置坐到静之旁边，“你跟他说过明天要去医院啊？”
静之回头看一眼那个正对阳光的背影，点头说:
“阿华其实好有时间观念的，我不会瞒着他什么时候要去哪里。”
“他就算思维混乱了，也有权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被怎么安排。”
阿豪往后靠到椅背上，托着下巴仔细琢磨“阿华快没时间了”这句话。
过了好久，突然凑近静之耳边:
“傻仔也有预感吗？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做手术……知道……一些我们难以预料的事，就跟天门还未闭合的孩子一样。”
静之被他说得一阵心慌，笔尖在试卷上用力戳了个红色的破洞。
她压低声音，“你咩意思？别吓我。”
阿豪两肘放在桌面，把头压得更低，和她耳语:
“你不是医生，不知道一些奇怪的事情，我遇到过好几次这种情况。”
“有些病人会有预感自己将来会发生什么。”
“我就说他念叨的那句话很是熟悉，之前找我看病的一个老头也这么说过的。”
静之张了张嘴，半天才紧着嗓子张口:“那人……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阿豪后撤身子，转着大拇指脸色复杂的摇了摇头。
难听的话他不会说出来的，医生也要为病人避谶。
静之被他吓得都无心改作业了，眼圈一阵又一阵的红起来。
刚要漫出来的泪，一次又一次被她努力往下压。
靠近阿华时，阿华着急忙慌又揣起东西，搞得整个外套口袋都是灰。
静之反常的没说他，而是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，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:
“阿华好乖，我去剧院里找一下元哥，你跟这个弟弟待在家里一会儿好不好啊？”
阿华有些局促的拍了拍衣摆的灰，问她要数几个数才能回来。
估算了一下两地距离，静之朝他伸出一手撑开，“数一次五百，我开车去，保证很快。”
阿华垂下脑袋，有些舍不得的碎碎念:“五百啊，五百也好久的。”
“阿华没什么时间了，阿之早点回来陪我玩哦。”
联想到阿豪方才说的话，静之心口猛的往下一坠，勉强摸了摸他的脑袋，赶紧闭眼掩住情绪，啄一下他的嘴角答应:“我很快回来陪你，一定要等我。”
静之拿了车钥匙出去。
阿华隔着阳台落地玻璃，怔怔的看着跑上车的静之，嘴里不停念叨:
“没时间了，五百好多的。”
阿豪走过来，蹲在他椅子旁边，仔细打量他懵懵的表情，还有他椅子旁边一圈灰色的尘土。
“阿华？”
对上阿华看过来的眼神，阿豪点点他左手攥着的砂纸:
“你能不能告诉我，你在做什么啊？”
阿豪本以为他连静之也瞒着，肯定不会跟他一个外人说。
却没想到，意外来得这么快。
阿华正从手里掏着东西出来，整个人却突然往右一歪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。
手里的东西滚落出去，是一把沾了灰的钥匙，跟用玉石磨出来的一小尊人像。
人像碎裂成两节。
下半截，是一个曲腿坐在桌旁的人腿。
上半截，是合掌抬头笑的女人。
阿豪没见过静之看阿华唱戏的模样，他只认得那雕像的脸同静之的脸部轮廓很像。
*
静之开着车，老觉得心口慌慌的，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出阿豪说的话。
她早该跟元哥谈的。
万一，需要手术，手术的治愈概率不大，那又该当如何。
任由他这般生活下去，还是……搏上一搏呢？
这件事，凭她一人是做不了主的。
挂念家里数数的阿华，就这短短一段距离，静之也觉得还是太远。
前方空旷无人，于是她下压力道踩紧油门。
忽然，一阵“叮铃”声从侧边传来。
还没来得及往右观察路况，余光就看到好像有辆自行车从右边冲出来。
方向盘猛的往左一打，静之呼吸都快暂停，接连换脚踩了刹车。
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住了她的手机铃声。
车辆刚提速又转弯+急刹车，整辆汽车不受控的朝侧前方的草坪翻出去，滚了好几圈后，车辆底朝天，停在一根路灯下。
跌在地上的金发男孩都吓傻了。
只看到破碎的车窗里，有个女人被安全带和安全气囊挤压着。
血缓缓从她的嘴角溢出，往她倒着的脑门滑去。
男孩抖到不行，软着腿脚朝后面翻出来的人喊:
“mom！mom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