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爆妖丹!
当那股决绝到不留一丝余地的磅礴妖力,从涂山月体内轰然炸开的瞬间,整个世界的声响仿佛都被抽离了。
涂山幺幺的瞳孔,在一刹那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。
不!
不可以!
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!
她设想过月长老会反抗,会愤怒,甚至会对自己出手,可她万万没有想到,月长老会选择用这种最惨烈,最玉石俱焚的方式,来结束这场酷刑。
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那份伪装出来的冰冷和刻薄,在这一刻被那股毁灭性的能量冲击得摇摇欲坠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,像是无数冰冷的虫子,顺着她的脊椎疯狂向上攀爬,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和喉咙。
她能感觉到,那道通过魔气锁链传递过来的,属于渊皇的“视线”,在这一刻也陡然锐利起来。
那视线里,没有阻止,没有干预,只有一种兴致盎然的,仿佛在欣赏一朵烟花在燃尽前最绚烂姿态的冷酷。
他想看。
他想看月长老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。
他想看自己脸上,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。
而她,绝对不能让他看到他想看的!
电光石火之间,一个疯狂的念头,在涂山幺幺那几乎被恐惧冻结的脑海中炸开。
她不能求饶,不能心软,那只会坐实她和月长老之间藕断丝连,只会让渊皇的怒火将她们两人同时吞噬。
她必须,用一种更恶毒,更自私,更符合她现在“背叛者”身份的方式,去阻止这一切!
“你敢!”
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怒吼,从涂山幺幺的喉咙里撕裂而出。
那声音里,听不到半点担忧和不舍,只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即将被毁坏的,暴跳如雷的愤怒!
她手中的黑色长鞭,没有再抽向涂山月的另一条腿。
而是在空中猛地一抖,那由纯粹魔气构成的鞭身,瞬间分解成成百上千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丝线。
这些丝线,没有去攻击涂山月的身体,而是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魔网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精准与狠厉,直直地,射向了涂山月的小腹——她那正在疯狂燃烧,即将爆裂的妖丹所在!
“想死?!”
涂山幺幺的面容,因为极致的“愤怒”而扭曲,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偏执的,占有的疯狂火焰。
“你问过我了吗?!”
“你的命,现在是我的!是我献给魔尊大人的功劳!是我从青丘那个牢笼里爬出来的投名状!”
“你有什么资格,敢毁掉我的东西?!”
她的咆哮,在呼啸的魔风中,显得那样的刻薄,那样的自私,那样的……令人胆寒。
这番话,精准地踩在了渊皇最乐于见到的那个点上。
一个为了向上爬,不惜一切代价,连族中长辈的性命都要当作战利品和工具的,完美的背叛者形象。
涂山月在妖力爆发的中心,浑身的经脉都在寸寸断裂,神魂也仿佛被置于烈火上灼烧。
她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。
可就在这时,她听到了幺幺那番恶毒到极点的话,也看到了那张罩向自己的魔网。
她的心,在那一瞬间,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。
她赌对了。
黑色的魔气丝线,带着渊皇那霸道绝伦的气息,瞬间穿透了她那已经失控的护体灵光。
涂山月闭上了眼睛,等待着妖丹被外力引爆,或是被魔气彻底侵蚀的结局。
然而,预想中那毁天灭地的爆炸,没有发生。
那些魔气丝线,并没有粗暴地冲击她的妖丹,反而像无数条拥有生命的灵蛇,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精妙与细腻,瞬间缠绕住了那颗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,布满了裂痕的妖丹。
紧接着,一股阴冷而强大的力量,开始以一种强硬却有序的方式,向内压制。
那感觉,不像是要摧毁,更像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,在用最坚韧的丝线,将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,强行地,重新捆绑固定。
这个过程,痛苦万分。
涂山月只觉得自己的妖丹,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透,又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死死攥住,那种力量被强行压制,堵塞在经脉中的感觉,比直接被利刃贯穿还要难受。
可在这极致的痛苦中,她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份隐藏在霸道之下的……控制力。
那份不顾一切,也要将这颗妖丹“保全”下来的,疯狂的执念。
轰!
最后一声闷响,从涂山月的体内传出。
那股即将毁天灭地的能量,被那张魔网,硬生生地,压了回去。
她浑身的妖力在一瞬间被抽空,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,向前一软,彻底瘫倒在了地上。
捆缚在她身上的魔气锁链也随之消散,可她的妖丹,却被那些更纤细的魔气丝线,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了起来,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封印,彻底断绝了她再次引动妖力的可能。
四周,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涂山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,狼狈不堪。
她缓缓地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抬起头,看向涂山幺幺。
涂山幺幺站在那里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显然刚才那番精妙到极致的操控,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。
她脸上的“愤怒”正在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。
可就在那空洞的面具之下,就在那双看似漠然的眼眸深处,涂山月捕捉到了。
她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,还未来得及掩藏的……后怕。
那是一种,在悬崖边上,差一点就掉下去的,最纯粹的恐惧。
是恐惧她真的死去。
这就是证明。
比任何言语,任何解释,都更加真切的证明。
涂山月心中那块被悲哀与绝望冻结的坚冰,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原来……是这样。
原来,这才是幺幺的战场。
她不是在背叛,她是在用一种最痛苦,最极端的方式,在渊皇的眼皮子底下,试图保全她们两个人。
自己之前的行为,是何等的愚蠢!
何等的……天真!
巨大的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,混杂着对幺幺的心疼,化作一股复杂的情绪洪流,瞬间冲垮了涂山月的心防。
但她知道,戏,还没有演完。
涂山幺幺稳住了呼吸,她必须完成这出戏的最后一部分。
她一步步走到瘫倒在地的涂山月面前,弯下腰,一把揪住了她散乱的长发,迫使她抬起那张狼狈不堪的脸,与自己对视。
“还想死吗?”
她的声音沙哑,却充满了威胁。
“我告诉你,你的命现在是我的,没有我的允许,你连一根头发都不能自己弄断!”
“再有下次,我不会再救你。”
“我会亲手,把你的神魂抽出来,点天灯!”
话语恶毒,可她揪着头发的手,力道却控制得刚刚好,只让人觉得屈辱,却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。
涂山月看着她,那双流着泪的眼睛里,所有的怨毒和绝望都消失了,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,复杂难言的悲伤。
她读懂了幺幺眼里的警告。
她必须配合。
“你……”涂山月用尽力气,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虚弱,“你这个……叛徒……”
“很好。”
涂山幺幺满意地点了点头,她松开手,任由涂山月的头无力地垂下。
她站直身体,正准备说些什么,来结束这场让她心力交瘁的表演。
就在这时,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,却又让人从骨子里发冷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,在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。
“做得不错,我的小宠物。”
是渊皇!
涂山幺幺的身体,瞬间绷紧。
“你没有让我失望。”渊皇的声音里,充满了赞许,那种赞许,却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幺幺感到寒冷。
“既然这件战利品,是你亲手捕获的。”
“那么,从现在起,她就由你来看管。”
渊皇的声音顿了顿,那恶劣的玩味,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“把她带回魔宫。”
“我已经为你,和你的‘战利品’,准备好了一个崭新的,漂亮的笼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