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长捏着水果糖转了转,瞅着李一:
“聪明?那得考考。”
他冲门外喊,
“孙老师,拿张一年级的算术卷来。”
扎着马尾辫的孙老师应声进来,手里捏着叠卷子,闻言愣了愣:
“校长,一年级的刚用完,只剩三年级的了。”
“那就三年级的吧,让他见识见识。”
校长摆了摆手,语气里带着点玩笑,
“要是能蒙对三道题,就算他有缘分。”
孙老师把卷子往李一面前一放,纸页边缘都卷了毛。
李一低头一看,差点笑出声——前面是加减乘除,后面居然冒出来平方立方,最后一道题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长方体,问体积多少。
“小朋友,不会做没关系。”
孙老师抱着胳膊,看着他的小身板,
“别乱填,诚实最要紧。”
父亲也急了,在他耳边小声说:
“不会就说不会,爹再想办法。”
李一没说话,拿起铅笔就写。
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像春蚕啃桑叶,不到十分钟就把卷子翻了个底朝天。
“老师,写完了。”
他把卷子往前一推,小手背在身后,眼睛眨巴得像含着露水。
孙老师正低头改作业,闻言撇了撇嘴:
“才多大点孩子,就学会撒谎了?”
她漫不经心地拿起卷子,刚扫了一眼,手里的红笔“啪嗒”掉在桌上。
“这、这……”
她的声音都变了调,指着卷子上的算式,
“三年级的平方题,你怎么可能……”
校长被她吓了一跳,夺过卷子眯眼细看。
红笔在他手里颠了颠,从第一题看到最后一题,最后在长方体体积那道题上停了半天——李一不仅写对了公式,还在旁边画了个更标准的立体图。
“嘶——”
校长倒吸口凉气,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,中山装的扣子都崩开了一颗,
“天才!这绝对是天才!”
“校长,您再看看,是不是我批错了?”
孙老师还没回过神,拿起红笔就要验算。
“不用算!”
校长把卷子举得高高的,激动得秃头上都泛了红光,
“这解题思路,比五年级的尖子生都清楚!你看这立方公式,他还标了推导过程,我教了三十年书,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娃……”
父亲站在一旁,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,嘴里反复念叨:
“我家青云……是挺聪明的……”
李一瞅着校长把卷子当宝贝似的折起来塞进抽屉,又听他对孙老师说:
“赶紧安排!直接上三年级!不,四年级都行!”
孙老师晕乎乎地应着,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李一一眼,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:
“小朋友,你……你真没上过学?”
“没有呀。”
李一歪着脑袋,露出颗小虎牙,
“我二叔教过我背诗,三叔教过我认星星,算术是……”
他眼珠一转,
“是跟我表妹晴晴玩弹珠时算出来的。”
“玩弹珠都能算出平方?”
校长啧啧称奇,拍着父亲的肩膀,
“老李,你这儿子,将来准有大出息!”
阳光透过校长室的窗户,照在李一的小分头上。
他望着墙上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”的标语,突然觉得腕上的玉兰印记好像热了一下——原来不管在哪个时空,当学霸的感觉,都是这么让人心里发飘啊。
向阳小学的公告栏换了又换,唯独李青云的照片始终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——
从一年级那张缺了颗门牙的一寸照,到六年级穿着校服领奥数奖状的半身照,旁边的小红花贴了一层又一层,都快遮住玻璃框了。
“听说了吗?李青云又拿了全市第一!”
五年级的数学老师拿着试卷冲进办公室,红钢笔在手里挥得像指挥棒,
“最后那道附加题,连初中老师都得算半天,他写了个简算公式,三步就出答案!”
“这算啥!”
教语文的王老师翻着刚到的报纸,头版照片上的李青云正对着话筒讲话,
“人家上了省台的诗词大会,跟大学教授掰扯《楚辞》里的草木,连评委都直点头!”
校门口卖冰棍的张奶奶最有发言权,夏天总给李青云留根绿豆沙:
“这娃打小就神!二柱子他们还在玩弹珠时,他就蹲在柳树下给人讲‘勾股定理’,说那是‘神仙量天地的尺子’。现在倒好,听说能说好几国话,上次有个外国教授来学校,就他跟人家聊得最热乎!”
“可不是嘛!”
接孙子放学的刘大爷凑过来,手里的收音机正播着新闻,
“全国奥数一等奖!咱们镇这辈子就出这么一个!他爸妈现在去赶集,摊主都要多塞俩鸡蛋,说沾沾学霸的喜气。”
日子像操场边的白杨树,噌噌地往上蹿。
当年蹲在大柳树下听故事的小娃们,有的成了货车司机,有的开了杂货铺,只有李青云的名字,总在镇上的闲谈里飘着 ——
“考上重点高中了”“拿了国家奖学金”“去国外留学了”。
二十年后的国家研究院,玻璃幕墙映着湛蓝的天空。
新来的实习生抱着文件,路过挂着 “李青云院士” 牌子的办公室,忍不住跟同事嘀咕:
“听说李院士研究的东西老玄乎了,又是量子力学,又是超自然力量,真有那么神?”
“何止神!”
老研究员推了推眼镜,指着会议室里正在发言的身影,
“上周他在国际论坛上,用三个公式就解释了‘灵魂粒子’的运动规律,那帮外国专家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了!你知道吗?他小时候在镇上小学,就总说‘星星会说话’‘石头有记忆’,当时谁信啊,现在看来……”
实习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李青云站在投影幕前,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虚拟的粒子轨迹,声音沉稳得像山涧的溪流:
“量子纠缠的本质,或许就像当年颛顼断的天梯 —— 看似隔绝的两个世界,其实藏着看不见的联系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台下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
李青云微微颔首时,袖口滑落,露出腕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玉兰印记,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光。
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流云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夏末的午后,二柱子举着玻璃球问:
“世间真的有神吗?”
此刻他终于能回答了 —— 所谓的神与超自然,不过是未被破译的科学;所谓的量子纠缠,或许就是古人说的 “万物有灵”。
而那个在向阳小学算平方题的孩童,那个在研究院推导公式的院士,从来都是同一个人,只是把当年讲给柳树听的故事,换成了写在论文里的公式而已。
“下一个议题。”
李青云翻开笔记本,上面除了复杂的演算,还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,像极了三叔当年说的 “大毛愣星”,“关于‘意识能量场’的应用模拟……”
会议室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,阳光透过玻璃幕墙,把他的影子投在公式密布的幕布上,长长得像条走了二十年的路,从向阳小学的操场,一直延伸到宇宙的边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