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雾炸了！
那团由寂灭触手盘成的灶台像被扔进滚油的冰坨，猛地爆开刺目的金红裂痕！星屑汤汁泼溅到陈凡晶化的手臂上，“嗤嗤”冒出青烟，焦糊味混着辣椒粉的呛劲直冲他鼻腔——
“咳……咳咳！”
三万年没动弹的喉骨，硬是被这味儿顶得抽搐！
左眼冰层彻底崩碎，金红光芒暴涨如灯塔，蛮横地刺穿灰雾巢穴的死寂。陈凡僵直的脖颈“咔吧”一响，硬生生扭向灶台炸裂的方向。
虚空中，一条由万界念力拧成的光河正疯狂倒灌！
肉串的焦香！糖罐的甜腻！辣椒酱的灼烧感！还有老王头烤架上永远擦不净的油光……无数碎片化的记忆裹着滚烫的意念，劈头盖脸砸向他近乎凝固的意识。
“陈凡！！！”
林晓晓的咆哮裹着那滴心头血，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眉心！
剧痛！
但屁股底下那片冻了三万年的虚无，竟真腾起一丝……暖意？
他晶化的嘴角抽动着，想笑。
可下一秒——
“轰隆！！！”
灰雾巢穴剧烈震颤！无数触手从虚空深处暴起，蛇群般缠向那条念力光河，嘶嘶作响地疯狂啃噬！光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、断裂，属于曦月的灰雾漩涡、雷虎的金属牙印、老王头的焦炭碎屑……全被触手拖进灰暗深处！
陈凡左眼金光骤缩！
他猛地抬起僵硬的右臂，五指成爪狠狠插进自己左胸！
“噗嗤！”
晶化胸膛裂开蛛网般的纹路，一缕微弱到近乎熄灭的金焰，从裂缝里挣扎着透出——正是金米烙印残存的本源！
“吞——！！！”
无声的嘶吼在他灵魂深处炸开！
那缕金焰猛地膨胀，化作贪婪的漩涡，疯狂卷向即将溃散的念力光河！触手与金焰疯狂撕扯，灰雾被灼烧出刺鼻的焦臭，陈凡晶化的身体寸寸崩裂，碎屑簌簌掉落……
镇墟塔废墟，死寂。
“噗通！”
曦月栽倒在地，空碗脱手飞出，碗底最后一丝灰雾“噗”地散尽。她嘴角溢血，瞳孔涣散：“念力……被截断了……姐夫他……”
“放屁！”老王头一把薅住她后领拽起来，枯手死死掐着她肩膀，“丫头！碗呢？！给老子接着盛！天塌了也得盛满！”
林晓晓站在灶台前，心口金焰明灭不定，皮肤下透出蛛网般的裂痕。她盯着曦月手中空碗，突然抬脚狠狠踹翻旁边青铜鼎！
“哐当！！！”
鼎身滚到雷虎脚边，鼎内还粘着半块没烤焦的仙兽肉。
“雷虎！”林晓晓染血的指尖直戳虚空，“给老子咬！把你的债吼出来！吼到那混蛋听见为止！”
“吼就吼！”雷虎红着眼蹦上鼎背，对着虚空裂口张开镶满金刚钻的金属牙，“陈凡——！！！你偷老子的牙！镶钻的！值三座辣椒山！！给老子滚回来装上！！”
吼声未落，他脖子青筋暴起，竟真的喷出一口赤红煞气！
“阿弥陀佛。”佛子们齐齐摇动糖罐，罐中糖粒无风自旋，诵经声陡然转急：“陈凡施主，三勺糖，三千界，一念不还，永堕轮回……”
“还你娘的轮回！”老王头抄起焦炭砸过去，“给老子念他偷肉的账！念他欠老子三万年的烤架油钱！！”
焦炭砸在佛子光头上，糖罐叮当乱响。仙兵们突然举起肉串令旗：“仙帝！蟠桃园三百棵仙树！根都被你拔光当牙签了！！”
魔将们抡起辣椒酱桶猛砸地面：“哨子呢？！老子用魔核雕的哨子！吹一声能震碎星河！！”
万界债主，吼声再起！
比方才更嘶哑，更暴烈，带着血沫子喷溅的狠劲！
念力如潮，再次冲向虚空裂口！
灰雾深处，陈凡左眼金焰暴涨！
新涌来的念力光河刚撞入漩涡，就被他胸膛裂口吞噬大半！晶化碎屑“哗啦啦”往下掉，露出底下暗红焦黑的血肉。
“嗬……”
他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气音，晶化右手猛地插进灰雾触手堆里！五指狠狠一攥——
“噼啪！！”
三根触手应声断裂！灰雾惨嚎着缩回虚空。陈凡将断触塞进嘴里，嘎嘣嘎嘣嚼得火星四溅！
“……饿……”
他盯着念力光河里翻滚的画面：老王头灶台边油亮的烤架，曦月药罐里沸腾的辣味汤汁，雷虎缺了门牙还咧嘴笑的蠢脸……
“……肉……”
金焰从他七窍喷出，左眼死死锁定光河源头——镇墟塔！
“噗——！”
林晓晓喷出的血雾在半空凝成金焰，心口疤痕彻底崩裂！老王头扑上去想捂，被她反手一巴掌扇开。
“滚开！”她踉跄扑到灶台边，染血的手掌狠狠拍在焦黑灶眼上！
“老子的灶！老子的心火！给老子接着烧——！！！”
金焰从灶眼轰然倒卷，顺着她手臂缠上全身！皮肤寸寸龟裂，露出底下熔岩般的光。
“疯婆子！你他妈在烧命！！”老王头目眦欲裂，抄起焦炭就往灶膛里塞，“曦月！碗！快给仙帝盛点念力！别让她一人扛！”
曦月挣扎着爬向空碗，指尖刚触到碗沿——
嗡！！！
空碗突然悬空震颤！碗底竟凝出一滴粘稠的、混着辣椒粉的暗红汤汁！
“成了！”老王头狂喜，“丫头！是仙帝的回应！他在吞念力！快！把万界的债灌进去！！”
雷虎一口咬住空碗边缘，金属牙刮得碗壁火星四溅：“债！老子的牙债！全灌进去！！”
佛子们将糖粒洒向碗中，仙兵们把肉串油脂滴入碗底……万界债主的意念疯狂注入！暗红汤汁在碗中翻滚，渐渐透出金芒！
灰雾巢穴，陈凡左眼骤然刺痛！
碗中那滴混着辣椒粉的汤汁，竟穿透虚空，精准滴入他左眼！
“嘶——！！！”
滚烫！辛辣！带着老王头烤架特有的烟火气！
陈凡晶化的身体剧烈抽搐，左眼金红光芒炸成漩涡！他猛地张开双臂，胸膛裂缝“咔嚓”扩大，金焰喷涌如火山！
“吞！！！”
漩涡疯狂卷向念力光河，触手刚扑上来就被金焰燎成飞灰！灰雾巢穴剧烈震荡，深处传来远古凶兽般的嘶吼。
陈凡低头看向自己胸口。
晶化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，暗红血肉在金焰中蠕动重生。他缓缓抬起右手，五指在虚空中艰难地……屈了屈。
指尖，一缕金焰“噗”地燃起。
微弱，却斩钉截铁。
镇墟塔下，碗中汤汁骤然沸腾！
“成了！仙帝接住了！！”雷虎狂吼，金属牙差点崩飞，“老王八！快看！碗里有火苗！！”
老王头扑到碗边，老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：“狗日的……真他妈……能吃……”
林晓晓半跪在灶台边，金焰几乎燃尽她的长发。她盯着曦月手中跳跃的金焰，染血的嘴角咧开：“……撑住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她身体一软栽向焦黑灶台。
“姐！！”曦月扔开碗扑过去。
老王头却一把拽住她：“别碰她！心火未熄！”他枯手抹了把脸，突然跳上灶台，扯着破锣嗓子吼向万界：
“都给老子听着！！”
“仙帝饿了！！”
“肉！糖！辣椒！债条！把你们欠他的、他欠你们的——全给老子烧进灶膛！！”
“烧不死这狗日的虚空——老子拿你们的债抵命！！”
吼声炸响的刹那——
“轰！！！”
万界生灵同时感到心口一烫！
仙界蟠桃树无风自动，枝头熟透的仙果“噗噗”坠地，滚向镇墟塔方向；魔界辣椒山喷发赤红岩浆，凝成酱桶形状冲天而起；佛界糖罐自动倾倒，金砂般的糖粒在虚空中铺成归路……
众生念力，化作实质的薪柴！
灰雾巢穴，火光冲天！
陈凡站在崩塌的灰雾灶台前，左眼金焰照亮他半张重生的血肉脸。他张开嘴，深深吸气——
“呼——！！！”
万界燃起的念力薪柴，化作燎原火龙卷，顺着虚空裂口咆哮着灌入他胸膛！
晶化层大片剥落，露出底下搏动的心脏。金焰在血管里奔涌，烧得他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。
他踉跄着抬起左手，五指狠狠插进虚空褶皱——
“撕——！！！”
空间如布帛般裂开！裂缝外，是镇墟塔冲天的火光，是老王头在灶台上蹦跳的剪影，是林晓晓染血的侧脸……
陈凡左眼死死盯着那抹血色，喉咙里滚出三万年来第一句人话：
“……等……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无数灰雾触手破空袭来，狠狠抽在他背上！
“砰！！！”
他晶化的脊骨寸寸断裂，整个人被抽飞出去，撞进更深的虚空黑暗里。裂缝在金焰中急速弥合，最后映出的画面——
他染血的右手，死死抠进裂缝边缘。
三根手指，还在微微抽搐。
镇墟塔废墟，火光渐弱。
老王头瘫坐在焦炭堆里，怀里抱着昏死的林晓晓。曦月跪在空碗前，碗中金焰只剩豆大一点。
“……没了吗？”雷虎摸着金属牙，声音发哑。
老王头没吭声，枯手颤巍巍伸进怀里，掏出半块黑乎乎的烤肉干。他掰下一小块塞进曦月嘴里，又掰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，最后把最大的那块按在空碗的金焰上。
“烧。”他哑声说，“给老子接着烧。”
肉干在金焰中蜷曲焦黑，金焰却“噗”地壮大了一分。
曦月含着肉干呜咽：“可……可姐夫他……”
“他欠老子三万年烤架钱！”老王头突然暴吼，老眼血红，“没还清前——他敢死？！”
吼声震得空碗嗡嗡作响。
嗡——嗡——
碗底金焰剧烈跳动，映出裂缝弥合前最后一幕：陈凡抠在虚空边缘的手指，正一寸寸……往回缩！
“看见没？！”老王头拍着空碗狂笑，“狗日的！他在爬！！”
虚空深处，陈凡在爬。
灰雾触手抽在他背上，留下深可见骨的沟壑。他爬一寸，金焰就烧断一根触手；爬一尺，血肉就重生一分。
左眼金光穿透黑暗，死死锁住裂缝方向。
他张开嘴，无声嘶吼：
“肉……”
“……等我……”
“……回家吃饭……”
金焰从他七窍喷涌，在身后拖出一道血与火的轨迹。
裂缝已缩成针眼大小，光正在消失。
陈凡猛地将只剩白骨的左手插进虚空，五指成钩狠狠一抓——
嗤啦！！！
一缕混着辣椒粉的金红念力，被他从裂缝中硬生生扯了出来！
他塞进嘴里，狠狠咽下。
“……好吃……”
金焰轰然暴涨！
镇墟塔，空碗“当啷”翻倒。
“火！火大了！！”雷虎指着碗底尖叫。
老王头扑过去，只见碗中金焰冲天而起，凝成一只焦黑带血的手掌虚影，五指死死抠住虚空！
“他在抓！”老王头老泪横流，抓起焦炭就往灶膛里塞，“烧！给老子烧！！”
林晓晓睫毛颤动，心口金米烙印突然透出强光。她嘶哑地睁开眼：“……柴……不够……”
“什么？！”老王头凑近。
“万界念力……是柴……”林晓晓咳着血沫笑起来，“老子的灶……要烧三万年……才够他爬回来……”
她染血的手指戳向老王头心口：“……老东西……你的债……烧得最旺……”
老王头怔住，突然爆发出惊天狂笑：“烧！老子的债！老子的命！全他妈烧给他！！”
他跳上灶台，张开双臂迎向万界涌来的念力火流，枯瘦身影在烈焰中佝偻却笔直。
“陈凡——！！！”
“老子的烤架——”
“——等你回来擦油！！”
吼声中，万界薪柴化作真正的火龙，盘旋着没入虚空缝隙。
灰雾巢穴，陈凡猛地抬头。
火龙撞进他胸膛的刹那，他残破的右手“唰”地燃起金焰！
他借着这股力，狠狠将白骨左手插进虚空褶皱——
“撕——！！！”
裂缝硬生生被他撕开一道缝隙！
光涌进来。
他看见裂缝外，老王头在火中狂舞的身影，林晓晓染血的笑脸，曦月举着空碗的泪眼……
陈凡咧开嘴，露出半口重生的白牙。
“……擦……油……”
他纵身一跃，扑向那道光！
灰雾触手疯狂抽来，将他后背撕开巨大创口。金焰瞬间燎原，烧得触手滋滋作响。
他坠向裂缝，离光只差一寸——
轰！！！
虚空剧烈震荡！裂缝“咔嚓”闭合！
最后映入陈凡眼帘的，是老王头在火中张开的手臂，像一尊焦黑的门神。
黑暗吞没他前，他听见了。
“……欠……债……还……命……”
老王头的声音带着笑，从万界尽头传来。
“……给老子……活着……爬回来……”
镇墟塔废墟，火光熄了。
老王头倒在焦炭堆里，怀里紧搂着空碗。林晓晓靠在他身边，心口金焰微弱如萤火。
曦月跪在两人中间，碗中金焰只剩一缕青烟。
“……没了吗？”雷虎哑声问。
佛子们摇头，糖罐叮当轻响。
死寂中，空碗“叮”一声轻颤。
碗底，一粒焦黑的……烤肉碎屑，静静躺着。
老王头枯手颤巍巍摸过去，指尖刚触到肉屑——
“咔。”
肉屑碎成粉末。
可粉末中，一点金星“噗”地燃起。
微弱，却斩钉截铁。
老王头把金星按在心口，咧开没牙的嘴：“……狗日的……”
“……爬得挺欢啊……”
他抓起焦炭，在镇墟塔焦黑的地面上，歪歪扭扭刻下四个大字：
【陈凡欠擦】
刻完最后一笔，老王头靠着断柱闭上眼，鼾声如雷。
万界寂静。
只有空碗中，那点金星明明灭灭，像黑暗里不肯睡去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