循着云逸对天地之气那玄妙的感应,四人一行在断壁残垣与稀薄灰雾间艰难穿行。约莫一炷香后,眼前豁然开朗。
那是一小片被扭曲的、散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藤蔓环绕的洼地。洼地中央,有一眼几近干涸的泉眼,仅剩碗口大小的水洼散发着精纯而稀薄的生机能量。
更重要的是,这片区域似乎天然形成了一种微弱的净化力场,将外界的灰雾与污染气息牢牢阻挡在外,虽范围不大,却是一处难得的净土。
“就是这里了!”云逸语气带着一丝欣喜,他能感觉到此地的气流异常稳定平和,那莹白藤蔓更是隐隐与他的天象之力产生良性共鸣。
三人立刻行动起来。林夏强撑着精神,双手虚划,那层稀薄的真实幻雾弥漫开来,并非制造宏大幻境,而是巧妙地与洼地本身的微弱力场结合,进一步模糊、扭曲了此地的空间坐标与能量波动,使其从外界感知中近乎“消失”。
这是她能力蜕变后,对“隐匿”与“干涉现实”的初步运用。
陈默将昏迷的李明渊小心翼翼安置在泉眼旁,让他能最大限度地吸收那微弱的生机。
随后,他盘膝坐在李明渊身侧,闭目凝神。他不再刻意区分或压制某个人格,而是任由那些曾经独立的意识碎片——战士的勇猛、学者的睿智、守夜人的隐忍、乃至主人格的赤诚——在识海中如同百川归流般,围绕着那新生的、无色透明的人格本源缓缓旋转、交融。
他的气息变得异常复杂而内敛,时而锐利如出鞘之剑,时而沉静如深潭古井,时而缥缈如夜空星辉。
一道道模糊的、代表着不同人格特质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,又最终归于一体。这是在彻底统合意识,夯实那“人格道果”的根基。
云逸则走到洼地边缘,与那些莹白藤蔓站在一处。他放松身心,不再试图去“命令”风雨,而是将自己彻底融入周围的环境。
他感受着风的流向,云的厚度,空气中水汽的饱和程度,甚至地脉深处微弱的能量脉动。他的天象之力不再外显,而是如同无形的触须,与这片小天地的自然韵律同步呼吸、共鸣。
渐渐地,以他为中心,洼地内的气候变得异常宜人,微风习习,空气清新,连那几近干涸的泉眼似乎都湿润了一丝。
他并非创造天气,而是成为了这片小天地的 “气象调节器”,引导着现有的能量趋于平衡与和谐。他的境界在这种深层次的共鸣中,稳步向着结果境攀升。
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悄然流逝。
数个时辰后,陈默率先睁开了眼睛。他眸中的光芒平和而深邃,再无之前的混乱与割裂感。
他摊开手掌,掌心那无色透明的能量不再仅仅是雏形,而是凝聚成了一枚模糊的、不断变幻着微弱光泽的人格面具虚影。
这面具时而呈现坚毅的战士轮廓,时而折射出睿智的学者光芒,时而笼罩在守夜人的阴影之下,时而又回归朴拙的本真。
“意识初步统合,‘人格面具’凝聚。”陈默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、糅合了多种特质的磁性。
“虽未彻底圆满,但已能初步调用不同人格特质之力,心念转动,特性自成。距离真正的‘结果’,只差最后的水磨工夫与契机。”
他看向依旧昏迷的李明渊,眼中充满了感激。若非李明渊的混沌之力强行涤荡污染,并在他意识崩溃边缘提供了某种“锚点”,他绝无可能完成这种凶险的意识融合,反而会彻底沦为混乱的怪物。
紧接着,林夏身周的真实幻雾也渐渐收敛。她睁开双眼,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、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景致在生灭。她伸出手指,对着泉眼旁一块普通的石头轻轻一点。
那石头的外观没有任何变化,但给人的“感觉”却瞬间不同。
在陈默和云逸的感知中,那石头时而重若千钧,仿佛蕴含着一座山岳的重量;时而又轻若鸿毛,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;时而锐利如剑,散发着逼人的锋芒;时而又柔软如棉,充满了弹性。
“并非改变其物质构成,而是干涉其存在的‘属性表征’,或者说,是影响观察者对它的‘认知’与‘互动结果’。”
林夏轻声解释,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,更多的是兴奋,“我的‘幻想’,正在逐步拥有干涉现实的‘权重’。
虽然目前只能作用于死物,且效果微弱、持续时间短,但……方向是对的。”她的气息也稳定在了一个临界点,触摸到了那层通往结果境的薄膜。
云逸是最后一个结束深度共鸣的。他周身的气息几乎与这片小洼地融为一体,不分彼此。他睁开眼,目光清澈,仿佛能映照出天空的流云。
“我明白了,”他说道,“天象并非工具,而是伙伴。我不再是‘操控者’,而是‘协调者’与‘共鸣者’。”
他心念微动,洼地上空并无乌云,却有一丝极其细微、精纯的甘露凭空凝结,滴落在干涸的泉眼中,让那水洼似乎微微扩大了一线。
这是引导天地能量,进行最精细操作的体现。他的进步或许没有陈默和林夏那般形态上的巨变,但根基却打得无比扎实,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入微之境。
三人的能力,在经历了法则反噬的毁灭与混沌之力的洗礼后,都发生了本质的跃迁,清晰地触摸到了结果境的门槛。他们因祸得福,破而后立。
然而,所有的喜悦和进步,都随着他们将目光再次投向泉眼旁那道沉寂的身影而沉淀下来。
李明渊依旧昏迷着,脸色苍白,呼吸微弱。手腕上那道淡金色的时痕明灭不定,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压力抗争。
他周身的气息虽然不再继续恶化,但也毫无起色,那规则反噬带来的道伤,显然不是轻易能够愈合的。
“明渊的伤……”陈默眉头紧锁,他能感觉到,李明渊体内的情况远比他们复杂和凶险。
“规则层面的反噬,我们无能为力。”林夏摇头,语气带着无力感,“只能靠他自己。”
“我们能做的,就是守护好这里,让他不受打扰。”云逸加固着周围的微风屏障,目光坚定。
于是,在这片小小的、与世隔绝的净土中,形成了一幕奇特的景象。
三位触摸到结果境门槛的天才,如同最忠诚的护卫,围绕在昏迷的领袖身旁,一边巩固着自身蜕变后的力量,一边默默等待着。
陈默不断打磨着那枚“人格面具”,尝试着更顺畅地在不同特质间切换、融合。
林夏则持续练习着对“真实幻想”的操控,试图延长其对物体属性的干涉时间与效果。
云逸则更深层次地与这片洼地共鸣,引导着稀薄的天地能量,缓缓滋养着泉眼,也间接滋润着李明渊的身体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。外面的世界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,那股古老的污染意志并未立刻寻来,或许是被李明渊最后冲破其封锁的手段所震慑,或许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。
洼地内,陈默三人的气息愈发凝练深厚,距离那最终的突破,只差一个契机,一次顿悟。
而李明渊,始终如同沉睡的火山,内部却在经历着不为人知的、与规则伤痕的艰难角力。
他的混沌心种在沉寂中缓慢旋转,吸收着泉眼微薄的生机,消化着规则反噬带来的冲击,那淡金色的时痕,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、却仿佛连接着遥远彼岸的光芒……
潜龙在渊,非是沉沦,而是在积蓄撕裂苍穹的力量。破茧成蝶的那一刻,注定将石破天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