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章 玄阴引路
秦渊的静室内,空气仿佛凝固,又似乎在无声地剧烈震荡。他盘坐于地,面色忽而惨白如纸,透出森森寒气,忽而又潮红如火,蒸腾起氤氲白雾。周身气机紊乱到了极点,那源自《沧海无量诀》的浩瀚生机与“玄阴戮神道”的冰寒死寂,如同两条失控的恶龙在他经脉中疯狂撕咬、冲撞。静室内的桌椅摆设,时而覆上一层薄霜,时而又被无形的热浪炙烤得微微扭曲,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。
简心额角已见汗珠,她玉指连弹,一根根细如牛毫的银针带着药王谷精纯温和的内力,试图刺入秦渊关键窍穴,疏导那狂暴的真气。然而,这一次,那混沌内力的反噬远超以往,银针甫一触及皮肤,便被一股极寒极韧的气劲弹开,根本无法深入。
“秦大哥……收敛心神,引导《沧海无量诀》……”简心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,她能感觉到秦渊的意识正在那两股力量的拉锯中逐渐模糊。
“没……没用……”秦渊牙关紧咬,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音节,“是……是它在呼唤……断魂谷……我必须去……否则……必被其吞噬……”他猛地抬起头,双眼之中,左眼瞳孔竟隐隐泛起混沌的灰芒,右眼则竭力维持着清明,显得诡异无比。
窗口红影轻晃,玉罗刹去而复返,她看着秦渊的状态,娇媚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。“玄阴引路,煞气共鸣……那祭坛的力量,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直接。”她快步上前,伸出纤纤玉指,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赤色流光,轻轻点向秦渊眉心,“守住灵台!想象你是一片无边沧海,任它玄阴肆虐,我自包容万象!”
她的赤色流光与秦渊体内的混沌内力一触即分,玉罗刹闷哼一声,连退两步,指尖竟凝结出一层薄冰,随即又被她自身内力震碎。“好厉害的玄阴煞气!”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悸,随即对简心快速道,“寻常医术压制不住了!必须尽快带他去断魂谷!那里是玄阴煞气的源头,或许能以毒攻毒,借祭坛之力,助他找到平衡两种力量的契机!否则,不出三日,他要么经脉尽碎而亡,要么……被玄阴煞气彻底侵蚀心神,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!”
简心看着痛苦挣扎的秦渊,美眸中闪过一丝心痛,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。她收起银针,深吸一口气,对玉罗刹道:“好!我带他跟你去!”
“心儿……不可……”秦渊意识模糊间,仍想阻止。
“秦大哥,”简心握住他冰凉的手,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,“你忘了么?我说过,无论你去哪里,我都会陪着你的。”
玉罗刹看着简心,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,随即点头:“事不宜迟,立刻出发!我知道一条隐秘小路,可避开清军耳目,直抵断魂谷外围。”
就在此时,静室门被轻轻推开,苏墨闪身而入。他显然已从前堂的喧闹中脱身,脸上虽依旧带着惯有的从容,但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疲惫与忧虑。他快速扫了一眼室内情形,便已明了大概。
“秦兄情况如何?”苏墨沉声问道。
玉罗刹简要将情况说了一遍。苏墨听后,沉默片刻,羽扇轻轻敲击掌心,断然道:“你们即刻动身!济南这里有我!”
他看向秦渊,目光锐利:“秦兄,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事。断魂谷再凶险,也有一线生机,困守此地唯有死路!你放心去,靖北盟,我苏墨替你守着!曹化淳那边,我自有办法应付!”
他又对简心和玉罗刹拱手道:“简姑娘,玉姑娘,秦兄……就拜托二位了!”
秦渊在浑噩中,听到苏墨的话语,心中一定,强提一口真气,嘶哑道:“苏兄……万事……小心!”他知道,将初建的靖北盟和整个济南的烂摊子丢给苏墨,是何等重担,但此刻,他已别无选择。
“走吧!”玉罗刹不再犹豫,红袖一拂,当先掠出窗口。简心扶起几乎虚脱的秦渊,施展“蝶恋花”轻功,紧随其后。三道身影如同鬼魅,借着夜色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总兵府,融入济南城沉沉的黑暗中。
苏墨站在空荡的静室内,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,久久不语。窗外,隐隐传来前堂江湖群雄因馆陶大捷而发出的阵阵欢呼,与这后院的寂静凶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他轻轻叹了口气,揉了揉眉心,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敛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坚毅。
“接下来,该我唱独角戏了。”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转身,步伐沉稳地向前堂走去。
总兵府前堂,此刻已是觥筹交错,气氛热烈。馆陶大捷的消息彻底点燃了群雄的情绪,众人纷纷向刚刚返回的江辰敬酒。江辰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,只是身上带着浓郁未散的血腥气和风尘之色,他并未多言,只简单说了句“任务完成”,便自寻角落坐下调息,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份沉默下蕴含的赫赫战功。
苏墨步入大堂,立刻成为了新的焦点。他脸上重新挂起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,举起酒杯,朗声道:“诸位!今日双喜临门!一贺江辰将军馆陶奇功,焚敌粮草,扬我靖北盟之威!二贺我靖北盟群贤毕至,共襄盛举!这第一杯酒,敬江将军,敬所有为抗清大业流血牺牲的将士!”
“敬江将军!”众人轰然响应,纷纷举杯。
一杯饮尽,苏墨又道:“秦盟主因连日操劳,旧伤略有反复,需静养调息片刻,特命苏某在此招待诸位,失礼之处,还望海涵。盟主嘱托,抗清大业,任重道远,望诸位英雄勠力同心,共克时艰!他已拟定初步方略,不日便将与诸位详细商议!”
他话语从容,理由恰当,轻易化解了秦渊突然离席可能引起的猜疑。众人听闻秦渊只是旧伤复发需调息,也都表示理解,唯有深知内情的岳凌云、冲虚道长等少数几人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,但见苏墨应对得体,也暂将疑虑压下。
酒过三巡,气氛愈加热烈。苏墨游走于各桌之间,与各派首领谈笑风生,时而讨论武功招式,时而分析天下大势,其见识之广博,言辞之巧妙,令不少原本对他“江南才子”身份不甚在意的江湖豪客也暗自心折。
然而,在这片喧闹之下,暗流依旧涌动。曹化淳虽暂时退去,但绝不会善罢甘休。靖北盟初建,各派心思各异,整合之路漫漫。而江北对岸,英国公张世泽的五万京营动向,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,令人不安。
就在这时,一名身着丐帮服饰的弟子匆匆入内,在丐帮那位八袋长老耳边低语几句。长老脸色微变,起身对苏墨拱手道:“苏先生,刚接到江北弟兄传讯,英国公张世泽所部京营,已有拔营迹象!”
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。
苏墨眼中精光一闪,羽扇轻摇,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哦?可知其动向?”
丐帮长老沉声道:“看其旌旗指向与辎重调动,似是……沿运河北上,目标……似乎是东昌府方向?”
东昌府?那里正是聊城所在,岳托新败之地!张世泽此时北上,是去收复失地,抢夺战功?还是……另有所图?
苏墨心念电转,脸上却笑容不变,举杯道:“英国公挥师北上,乃是大好事!想必是见我军馆陶大捷,欲与我等会师,共击鞑虏!来,让我们预祝朝廷王师与靖北盟义师,早日会猎中原,光复神州!”
他这番话,将张世泽的动向解释为“会师”,暂时安抚了众人情绪。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,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。张世泽这支力量,在此刻介入山东战局,其带来的变数,恐怕比清军的威胁更加难以预料。
夜色更深,总兵府内的喧嚣渐渐平息,但弥漫在济南城上的迷雾,却愈发浓重。东去的三人前途未卜,留守的智者独撑危局,北岸的官军意图莫测,而远方的断魂谷,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。
分头行动的人们,仿佛行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上,不知终点在何方。
【下章预告】
秦渊、简心、玉罗刹三人疾行北上,越靠近断魂谷,秦渊体内玄阴之力的躁动便越发剧烈,几近失控边缘!谷中等待他们的,除了那诡异的远古祭坛,是否还有清廷布下的陷阱?苏墨独守济南,周旋于曹化淳的步步紧逼与靖北盟内部潜在的纷争之中,他将如何运用智谋稳住这错综复杂的局面?江辰带回的关于清廷与魔教部分势力勾结的线索,又指向了怎样惊人的阴谋?第二百五十一章《邪谷迷雾》,看秦渊能否在至阴之地寻得生机,揭示玄阴祭坛背后隐藏的惊天秘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