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台旁那盏满是油污的应急灯还在苟延残喘,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楚言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,拾起了那本沾满干涸血渍的实验记录本。
日记的前半部分字迹潦草狂乱,充斥着大量关于丧尸解剖的素描图。
肌肉纹理、骨骼密度、神经走向,每一笔都透着刘神医对这种不死生物扭曲的痴迷。
翻过十几页,字迹变得工整了一些。
那是关于“肌泵诀”的早期记录。
时间定格在楚言离开营地的那晚。
刘神医在记录中写道,这种利用肌肉直接供能的方式虽然霸道,但受限于心肺功能的供氧瓶颈,始终无法突破人体极限。
“……瓶颈在于心肺。这两个器官太脆弱,不仅需要大量的能量维持运作,还是致命的弱点。只要心肺停止,人就死了。”
“如果能像丧尸那样,抛弃这套冗余的维生系统,让肌肉细胞直接从某种‘高能物质’中获取能量,人类将不再有弱点。”
楚言的手指捻过书页,纸张发出脆响。
接下来的记录,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。
李虎在妹妹李凤死后,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。刘神医利用这一点,对他进行了长达数日的心理诱导。
“……我告诉那个傻大个,只要完成这个手术,他的生命形态就会改变。这种改变能让他感应到这世间游离的‘灵’,只要他够强,就能把妹妹找回来。”
“他信了。或许他没信,他只是不想活了。”
接下来的一页,笔迹透着狂喜。
手术成功了!
刘神医切断了李虎的主动脉,摘除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和两片肺叶,将某种高浓度的变异体提取液直接注入了他的肌肉群。
李虎没有死。
他在手术台上躺了三天,第四天,他坐了起来。
“完美!这是造物主的杰作!”
“不需要呼吸,不需要心跳。他的力量是以前的三倍,速度快得像闪电。他不需要睡觉,不知疲倦。这是通往神坛的阶梯!”
记录到了这里,笔锋急转直下,字迹变得颤抖且凌乱。
“……失控了。他杀死了所有人。大刘、小张……他把他们的心肺都挖了下来,就像拧开瓶盖一样简单。他没有感情,不认得我,只是一台杀戮机器。”
“但他没杀我,或许是因为我身上有和他一样的药味?不管了,我也要进化。我要成为神……”
记录到此戛然而止。
楚言合上笔记本,只觉脊背发凉。
人心之毒,甚于丧尸。
“喵呜——”
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。
原本趴在门口打盹的墩墩全身炸毛,弓起身子,对着房间角落的一片阴影发出了威慑的低吼。
楚言的反应极快,身体本能地向前一扑,滚落到手术台的另一侧。
“呼!”
一道劲风贴着他的头皮刮过。
坚硬的水泥地面上,多出了三道深不见底的抓痕,碎石飞溅。
楚言单手撑地弹起,锰钢刀已然在手。
他盯着那片阴影,瞳孔微缩。
那里站着一个人。
或者说,一个像人的怪物。
他身形高大魁梧,身上披着一件用破布拼接而成的披风。那披风脏得看不出颜色,衣角在大腿处随风摆动。
这装扮,似乎在无意识中模仿楚言之前惯穿的那身行头。
而在那乱蓬蓬的头发下,露出一对异于常人的尖耳朵,那是肌肉过度增生拉扯头皮造成的畸形。
李虎!
楚言开启第五境的“慧海”,感知的触角向对方延伸过去。
空空荡荡。
在感知的世界里,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心跳的律动,没有肺部扩张的杂音,没有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潮汐声。
甚至连活人该有的生物电场都消失了。
他就站在那里,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如果不靠肉眼去看,楚言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。
这就是刘神医造出来的“完美生物”。
“李虎!”
楚言试着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,“认得我吗?我是楚言。”
那高大的身影微微歪了歪头。
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齿轮摩擦的怪音,断断续续,极其费力:
“……害……死……妹……妹……都……死……”
那不是对话,那是残留在大脑皮层里最后的执念。
话音未落,李虎冲了过来。
没有预备动作,没有肌肉蓄力的征兆。他就那么直直地撞了过来,速度快得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残影。
楚言的大脑发出了危险警报,但身体却慢了半拍。
因为他的“慧海”失效了。
以往的战斗,他能预判敌人的意图,是因为能感知到对方肌肉的微电流变化和杀气的锁定。
但此刻,面对这个没有心跳的怪物,他变成了瞎子。
“当!”
锰钢刀横在胸前,硬接了对方一拳。
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,楚言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中。
他整个人向后滑出七八米,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白痕,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,震落了一层石灰。
好大的力气!
这力量远超第四境,甚至摸到了第五境的门槛。
李虎根本不给楚言喘息的机会,双脚蹬地,水泥地面崩裂,再次扑杀而至。
楚言左手一翻,92式手枪滑入掌心。
在这狭小的空间里,左手枪法的优势被发挥到极致。
“砰砰砰砰砰!”
五发子弹呈梅花状射出,封死了李虎所有进攻的路线。
但这怪物根本不躲。
它只是稍微侧了侧身,避开了眉心和咽喉的要害。
三发子弹落空,两发子弹噗噗射入它的肩膀和大腿。
没有鲜血飞溅,只有一点粘稠的黑色流质渗出。
李虎的动作连停顿都没有,那点伤势对这种不知疼痛的躯体来说,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。
一只枯瘦如铁的大手,已经扣向了楚言的喉咙。
楚言咬牙,脚踩太极步,身形如游鱼般滑开。
“揽雀尾!”
他单手搭上李虎的手腕,试图借力打力,将对方甩出去。
但他失算了。
这一搭手,并没有那种活人肌肉的弹性,反而像摸到了一根液压传动的钢柱。
力量完全是直来直去,根本没有重心转换的间隙,卸无可卸。
楚言只觉手臂酸麻,差点被反震得脱臼。
这是纯粹的暴力美学,是放弃了所有生命体征换来的极致物理输出。
打不过。
楚言心中瞬间有了判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