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木杖敲在小镇石板路上的声音，比去时沉了许多。二牛背着布包走在空荡的街道上，晨雾还没完全散，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，只有村口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 “沙沙” 响，像是在替阿婆唤他的名字。贴身口袋里，新捡的黑纹皮影和原来的浅蓝皮影贴在一起，偶尔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，像是在互相感应，又像是在提醒他石室里那张纸上的字 ——“以守护者之血，封院线之口”。
他走到阿婆的杂货铺前，推了推门，门没锁，吱呀一声开了。铺子里的油灯还亮着，火塘里的炭火已经灭了，只剩下一堆灰白的灰烬。墙上挂着的皮影还在，只是最中间那只阿婆常用来演示 “引魂术” 的皮影，边缘竟泛出了淡淡的黑纹，和阿婆手腕上的一模一样。
“连皮影都被影蚀了吗？” 二牛走过去，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皮影，皮影的黑纹像是活的，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，吓得他赶紧缩回手。他想起阿婆说过，杂货铺里的皮影都浸过守护者的魂韵，能抵御轻度影蚀，可现在连它们都出现了黑纹，说明小镇的影蚀已经比他想的更严重了。
他走到柜台后的木桌前，把布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：林野的笔记、石室里的纸、铜钥匙、金属片，还有两只皮影。他把两只皮影放在桌上，浅蓝皮影泛着微弱的光，黑纹皮影却黑漆漆的，只有边缘偶尔闪过一丝红光。当两只皮影靠近时，浅蓝皮影的光会被黑纹皮影吸走一些，黑纹皮影的红光则会亮一点，像是在争夺什么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？” 二牛皱起眉头，翻出林野的笔记，想找找有没有关于黑纹皮影的记载。笔记里大多是影蚀痕迹的记录，只有最后一页画着一只类似的黑纹皮影，旁边写着一行小字：“影蚀之影，可吞魂韵，亦可为钥。”
“可吞魂韵，亦可为钥？” 他喃喃自语，拿起黑纹皮影，对着光看了看。皮影的材质和浅蓝皮影一样，都是阿婆常用的驴皮，只是上面的纹路不是雕刻的，而是像用墨汁染上去的，还带着点黏腻的触感，像是刚从沼泽里捞出来的。
他忽然想起石室里阿婆消散前的话：“金属片和皮影一起用，才能……” 阿婆没说完的，会不会就是 “用黑纹皮影当钥匙”？可林野的笔记说黑纹皮影能吞魂韵，要是真用它当钥匙，会不会把自己的魂韵也吞了？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伴随着喊叫声：“二牛！二牛在家吗？”
二牛赶紧把东西收进布包，走到门口，看到是隔壁的王婶，王婶的脸色苍白，手里拉着她六岁的儿子小虎，小虎的眼睛空洞洞的，嘴角还挂着黑色的液体，和之前林野幻象淌出的墨汁一样。
“王婶，怎么了？” 二牛心里一紧，赶紧让他们进来。
“小虎他…… 他昨天晚上突然变成这样了，” 王婶的声音发颤，眼泪掉了下来，“他说看到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，给了他一颗糖，他吃了之后就不对劲了，一直说胡话，还流黑口水。二牛，你跟林野学过辨影蚀，你看看小虎这是不是…… 是不是被影蚀了？”
二牛蹲下身，摸了摸小虎的额头，小虎的额头冰凉，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黑色的纹路在动。他想起阿婆的黑纹，想起木屋里的影蚀幻象，心里咯噔一下：“王婶，小虎说的穿蓝布衫的老太太，是不是头发花白，手里拿着柳木杖？”
王婶点点头：“是啊！小虎说老太太笑起来很和蔼，还叫他乖孩子。二牛，你认识她？”
二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。小虎看到的，是阿婆的幻象！可阿婆已经消散了，怎么还会出现幻象？难道阿婆的魂韵被影蚀困住了，变成了影蚀的 “诱饵”？还是说，阿婆根本没消散，只是被影蚀控制了，在诱骗小镇的孩子？
“二牛，你倒是说话啊！” 王婶摇着他的胳膊，“小虎还有救吗？你想想办法，求求你了！”
二牛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：“王婶，你别慌，小虎这是轻度影蚀，还有救。你先把小虎带回家，关好门窗，别让他出门，我去拿点草药，待会儿给你送过去。”
王婶点点头，拉着小虎走了，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回头，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二牛看着他们的背影，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。阿婆的幻象为什么会诱骗孩子？影蚀的目的是什么？是想通过孩子扩散影蚀，还是想逼自己提前用守护者之血？
他想起林野的笔记里写过，轻度影蚀可以用沼泽里的 “净魂草” 缓解，于是拿起柳木杖，准备去沼泽边缘采净魂草。刚走到门口，却看到铺子里的那只黑纹皮影掉在了地上，皮影的红光变得很亮，正朝着王婶离开的方向动，像是在指引他。
“你想让我跟着王婶？” 二牛捡起皮影，皮影的红光晃了晃，像是在点头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着皮影的指引，朝着王婶家的方向走去。
王婶家在小镇的西边，离沼泽最远，可二牛走到半路，却看到路边的草叶都泛着黑色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腐朽味，和沼泽深处的味道一样。他想起阿婆说的 “影蚀在扩散”，原来影蚀已经蔓延到小镇里面了，只是之前大家没注意到。
走到王婶家门外，他听到里面传来小虎的哭声，还有王婶的安慰声。他刚想敲门，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，是阿婆的声音：“小虎乖，再吃一颗糖，就不难受了，吃了糖，就能见到妈妈了。”
二牛的手停在半空，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。他慢慢推开门，看到屋里的地上坐着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，正是阿婆的样子，手里拿着一颗红色的糖，递到小虎面前。小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，却还是伸手想去拿糖。
“阿婆！你别害小虎！” 二牛大喊一声，冲了过去，把小虎拉到身后，手里攥着浅蓝皮影。
阿婆的幻象转过身，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：“二牛，我没害小虎，我是在帮他。你看他多难受，吃了糖，他就不难受了，还能永远和我在一起，不好吗？”
“你不是阿婆！” 二牛举起浅蓝皮影，皮影泛出淡蓝色的光，照在阿婆的幻象上，阿婆的幻象发出一阵尖叫，身体开始变得透明，“阿婆不会害小镇的人，你是影蚀，你用阿婆的魂韵骗孩子！”
“我就是阿婆！” 幻象的声音变得尖锐，“我被影蚀困了这么久，只有孩子的魂韵能帮我解脱，你为什么要拦着我？你不是想封印院线吗？只要你把小虎给我，我就告诉你封印的秘密，不然，小镇的孩子都会变成小虎这样！”
二牛的心里挣扎起来。如果真能知道封印的秘密，就能救小镇的人，可他不能用小虎的魂韵换。他想起林野的话：“守护者的使命，是保护小镇的每一个人，哪怕付出自己的命。”
“我不会把小虎给你的，” 他握紧浅蓝皮影，眼神坚定，“如果你真的是阿婆的魂韵，就该知道，守护者绝不会用别人的魂韵换自己的解脱。你要是影蚀，就别再装了，有什么本事冲我来！”
阿婆的幻象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，身体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，朝着二牛扑过来。二牛赶紧掏出金属片，金属片泛出蓝光，和浅蓝皮影的光合在一起，形成一道光盾，挡住了黑雾。黑雾撞在光盾上，发出 “滋滋” 的响，慢慢消散了。
黑雾消散后，地上留下了一颗红色的糖，糖纸里包着的不是糖，而是一小缕黑色的魂韵，和阿婆消散时的雾气一样。
二牛捡起糖纸，心里明白了。影蚀是想用阿婆的魂韵当 “壳”，诱骗孩子吃下裹着影蚀的糖，吸取孩子的魂韵，增强自己的力量。而小虎看到的幻象，就是影蚀用阿婆的魂韵做的 “诱饵”。
“二牛，刚才那是……” 王婶抱着小虎，声音还在抖。
“那是影蚀的幻象，用阿婆的魂韵做的，” 二牛把糖纸收起来，“小虎吃的糖里有影蚀，我现在去采净魂草，回来给小虎熬药，喝了药就能缓解。王婶，你记住，不管是谁的幻象，哪怕是亲人的，都不能让小虎再接触，尤其是给糖的。”
王婶点点头，紧紧抱着小虎，像是怕他被抢走。
二牛拿着柳木杖，朝着沼泽边缘走去。路上，他想起口袋里的黑纹皮影，掏出来一看，皮影的红光已经暗了下去，边缘的黑纹却更浓了，像是吸了刚才黑雾的力量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？” 他对着黑纹皮影轻声说，“你是在帮我，还是在利用我？”
皮影没有反应，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，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他，离满月夜还有五天，他必须尽快想清楚，到底要不要用守护者之血当封印的代价。
走到沼泽边缘，他看到净魂草长得很茂盛，只是草叶边缘也泛着淡淡的黑，像是快要被影蚀了。他赶紧采了一大把，刚想往回走，却看到沼泽里的泥地上，有一道新的脚印，脚印很大，不像是小镇人的，倒像是之前那支探险队的人穿的登山靴留下的。
“探险队的人又回来了？” 二牛心里一紧，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，脚印朝着沼泽深处走，正好是石室的方向。他想起石室里的封印方法，想起黑纹皮影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—— 探险队的人，会不会也是冲着封印方法来的？
他赶紧往小镇跑，手里的净魂草被风吹得乱晃。他知道，现在不仅要救小虎，要准备满月夜的封印，还要提防探险队的人。小镇已经经不起更多的危险了，他必须加快脚步，解开所有的疑问，保护好小镇的人。
回到小镇，他先去了王婶家，把净魂草熬成药，喂小虎喝了。小虎喝了药后，空洞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，黑色的液体也不流了，只是还很虚弱，需要好好休息。
王婶千恩万谢，还给了他几个刚蒸好的馒头。二牛拿着馒头，回到阿婆的杂货铺，坐在火塘边，啃着馒头，心里却没什么胃口。他掏出布包里的东西，重新摊在桌上，盯着 “以守护者之血，封院线之口” 那行字，陷入了沉思。
守护者之血，是自己的血吗？如果用了自己的血，会不会像阿婆一样被影蚀？要是不用，小镇的人都会变成影蚀的傀儡，包括小虎，包括王婶，包括所有他认识的人。
他想起林野牺牲时的样子，想起阿婆消散时的眼神，想起小虎空洞的眼睛，心里慢慢有了答案。他拿起金属片，放在手心，又拿起浅蓝皮影，贴在金属片上。金属片泛出蓝光，皮影的光也亮了起来，两种光交织在一起，照在他的手背上，手背上慢慢浮现出一道和金属片上一样的符号。
“林野哥，阿婆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，” 他对着光轻声说，“满月夜，我会去光点处，用我的血，封印院线。不管结果怎么样，我都会保护好小镇，不会让你们失望。”
光慢慢暗了下去，手背上的符号也消失了。他把东西收进布包，站起身，走到门口，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。小镇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，灯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暖，像是在等着他回来。
他知道，接下来的五天，会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五天。他要提防探险队的人，要观察小镇居民的影蚀情况，还要准备满月夜的封印。但他不怕，因为他是小镇的守护者，是林野和阿婆的希望。他会带着他们的期望，带着小镇居民的信任，去面对深渊院线，去面对未知的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