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以为传送会生出意外，没想到安全抵达了。”
王举目光扫过人群，恰好捕捉到那身着月白僧衣的慧明，正低着头，混在人流中快步向出口走去，身形甚至带着几分仓促，与之前主动搭讪时的热切判若两人。
“原以为这家伙是虚空盗或者与其有所勾连，看来怕是我看走眼了。”
……
王举跟着人流走出巨大的传送阵台，来到一处宽敞明亮的接引大殿。
接引大殿之内，气息肃穆祥和。
空中若有若无弥漫着淡淡檀息，闻之令人心绪宁和，神意清明。
四壁皆镌精妙佛画，述说诸般因果典故，法相庄严，线条古拙流畅，隐蕴灵光。
穹顶之上，有柔和佛辉徐徐洒落，如沐圣恩，涤荡尘虑。
此间气象，恢弘中见静谧，庄严处显慈悲，果然与世所传无相佛土之净土风貌，一般无二。
殿内虽肃穆，然王举甫一踏入，便觉有数道若有若无之目光悄然落于己身。
目光来源隐晦，或来自垂目引导之知客僧，或源于旁侧静候之修士。其注目之因，非关修为，皆系于他身披那件百衲衣之上。
此衣看似朴拙，然细观之，每一片布帛皆暗合玄机，针脚行走间似蕴藏某种难以言喻的古拙法度，隐隐有因果之力如烟霞般萦绕流转。
在无相佛土此等地方，识货之人皆知，此等衲衣，虽品阶不高，但绝非寻常僧侣可有，非大功德、乃至承负大因果者，不可轻易披身，亦不敢披身。
故而，王举虽神色平淡，安步当车，然其身负之衲衣，已在不经意间，于这看似祥和的接引大殿内，引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波澜与探究。
诸般目光，有敬畏，有好奇，亦有深沉难辨之思量。
王举神色泰然，对于周遭那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恍若未觉，然其心中自是明镜一般。
他今日特以此百衲衣示人，踏足无相佛土，绝非无意之举，实乃有意为之。
首要之由，便是昭示缘法，以图便利。
昔日青冥大考，那佛子便是因见他身披此般衲衣，方觉同道，主动赠予菩提子，结下善缘。
此衣于寻常修士眼中或只是破旧僧袍，然于真正有修为、有眼力的佛门弟子看来，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，一种与佛门有着深厚渊源的无声证明。
身着此衣，便如同持有一张无形的信物。
在此无相佛土，佛门为尊，行事规矩或多或少皆与佛家相关。
有此衣在身，与各级佛寺、僧官乃至寻常知客僧打交道时，对方或多或少会因这层“缘法”而多一分客气，行一些方便，许多繁琐手续或可简化，某些不必要的盘查或可避免。
……
王举行至一位面容慈和、气息沉稳的知客僧前，单手竖掌，依佛礼微微欠身：
“阿弥陀佛，法师请了。在下欲转乘往岐国一行，需办理通关文牒，不知该于何处经办？还望法师指点迷津。”
他言语从容，姿态不卑不亢，身上那件看似朴拙的百衲衣随着他的动作，自然流露出一股与周遭佛境浑然天成的契合气息。
那知客僧早已注意到王举及其身上非同寻常的衲衣，此刻见他上前问询，态度谦和，言语得体，眼中不禁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。
他立刻双手合十还礼，语气比对待寻常修士更多了几分尊重与耐心：
“阿弥陀佛，师兄客气了。”
知客僧神色愈发温和，详细言道：“办理通关文牒，需前往伽蓝佛城内的普慧度牒司。”
这僧人抬手指向大殿正门外的广阔天地，解释道：“出此接引大殿，沿菩提正道向西北而行，约三百里，可见一巍峨古城，梵音缭绕，佛塔林立，便是伽蓝佛城了。”
“此城乃我佛土边境重镇，一应通关勘合事宜，皆由城中普慧度牒司统辖。”
“师兄抵达佛城后，只需询问城中任何一位巡值僧兵或善信，皆知普慧度牒司之所在。”
王举听罢，心中已然明了，再次单手竖掌，微微欠身：“多谢法师详尽指点，贫道这便前往。”
言毕，他不再耽搁，转身便朝着知客僧所指的西北方向，步履沉稳地行去。
那件百衲衣在接引大殿柔和的光辉下，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拂动，仿佛与这片佛土的气息愈发交融，引得身后那知客僧又默默注视了片刻，眼中若有所思。
出了接引大殿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条宽阔无比、以白玉铺就、隐隐有梵文流转的大道向着西北方向延伸而去，想必便是那知客僧口中的“菩提正道”。
道上可见不少僧侣、修士以及乘坐各种法器、异兽的行人往来穿梭，虽人流如织，却并无喧哗之感，反而有一种井然有序的宁静氛围。
王举缓步于菩提正道之上，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四周景象。
对于这无相佛土，他来此之前并非毫无所知，早已通过宗门卷宗及游历笔记有所了解。
此佛土并非寻常国度，乃是由大雷音寺统辖、万千佛寺共同维系的庞大净土。
传闻佛土最深处，有一处至高无上的圣地——灵山胜境。
此山乃佛陀讲经、菩萨显圣之所，是无数佛修心中无可争议的朝拜核心，汇聚着整个无相佛土最精纯的信仰之力和最深厚的佛法底蕴，等闲修士根本无法靠近，甚至其具体方位都笼罩在重重迷雾与强大结界之中，神秘非凡。
除去那缥缈的灵山胜境，佛土之内等级森严，戒律分明，以修行佛法、积累功德为要。境内不设俗世王朝，一切事务皆由各级僧院协调管理。
佛土之中，最重缘法与规矩。
外来修士于此地，需得谨言慎行，尊重当地习俗，尤其不可亵渎佛法僧三宝，否则将引来极大麻烦。
但同时，佛门亦讲究慈悲为怀，只要守规矩，通常也不会无故刁难。
此外，王举亦知，无相佛土虽看似一片祥和，实则内部派系林立。
除至高无上的大雷音寺外，还有如琉璃净土宗、金刚院、药师佛一脉等大小宗派，彼此间在教义、资源、影响力等方面亦有微妙博弈。
只是这些博弈大多隐藏在平静的梵唱之下，不为外人所知。
而那“伽蓝佛城”，卷宗中亦有提及，乃是佛土边境最重要的枢纽之一，负责对接外来修士，办理通关文牒，监察边境动向，其内龙蛇混杂，各方势力眼线遍布，去的话，也需得格外留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