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池遗迹入口坍塌的轰鸣声,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嚎,在风蚀峡谷底部沉闷地回荡,最终被永无止息的狂风嘶吼所吞没。劫后余生的五人瘫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,剧烈地喘息着,每个人都如同从血海中捞出,浑身沾满污秽,气息萎靡到了极点。
星九跃单膝跪地,以剑拄身,银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,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液。强行催动那柄幽冥邪器对抗血煞魂主,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反噬,地脉源眼都隐隐传来刺痛感。蒙小玉紧紧抱着再次陷入昏睡的星峋,圣女光晕黯淡如风中残烛,她自己的脸色比儿子好不了多少,方才光罩破碎的冲击让她内腑受创。念蕙倚靠在一块巨岩上,手中的天音铃布满了细密裂纹,她尝试调息,却发现音律灵力紊乱不堪。春丫将吓坏了的星苔搂在怀里,自己也是面色惨白,方才的怨魂冲击虽被光罩抵挡大半,但余波依旧让她神魂震荡。
短暂的死寂后,是被压抑的抽泣声和粗重的呼吸。星苔终于忍不住,放声大哭起来,哭声在空旷的谷底显得格外凄惶。春丫连忙低声安抚,自己的眼泪却也止不住地流下。
“此地……不宜久留。”星九跃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,挣扎着站起,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,“血池崩塌动静太大,必会引来窥探。必须立刻离开峡谷!”
他目光扫过家人,心沉似水。如今的状况,莫说应对强敌,就连穿越这险恶的谷底都成了问题。丹药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,众人伤势沉重,尤其是星峋,连续引动混沌之力,本源再次动摇,小脸灰败,呼吸微弱。
“可是……我们能去哪里?峋儿他……”蒙小玉抬起泪眼,声音哽咽。前有绝地,后有追兵,几乎陷入了绝境。
星九跃深吸一口冰冷的、带着硫磺味的空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银眸中光芒闪烁,再次回忆起云岳真人皮卷和秘境石壁上的信息。幽冥教据点已毁,但那条线索并未完全断绝。皮卷上还提到了那处“孕灵秘府”(他们疗伤的秘境)并非终点,其深处,似乎还连通着一条古老的“地脉暗流”,据说能通往北疆地脉网络的某个核心节点……
地脉暗流!
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星九跃的脑海!既然地面之路危机四伏,何不尝试走地下?地脉暗流虽然同样凶险,但或许能避开幽冥教和峡谷中的大部分威胁,而且……对于拥有地脉源眼的他而言,地下或许比地上更有优势!
“有一个地方……或许可以一试。”星九跃沉声道,目光投向峡谷的某个方向,那是他们来时路的大致方位,“我们先回‘孕灵秘府’!”
众人闻言,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那处秘境是他们目前所知唯一相对安全的地方。
不再犹豫,星九跃背起昏迷的星峋,蒙小玉和春丫相互搀扶着拉起星苔,念蕙强撑着断后。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径,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,再次踏上了亡命之旅。
归途比来时更加艰难。伤势影响了速度和反应,几次险些被突然出现的阴煞旋涡或地火喷发卷入。所幸念蕙的天音铃虽受损,但基础的预警功能尚在,星九跃对地脉的感应也越发敏锐,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危险。
数个时辰的煎熬后,那面熟悉的、布满孔洞的岩壁终于出现在视野中。星九跃如法炮制,开启秘境入口,众人踉跄着涌入那片充满生机的洞天。
再次呼吸到那精纯温和的灵气,所有人都如同濒死的鱼回到了水中,瘫倒在地,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灵泉依旧汩汩流淌,生机盎然,仿佛外界的厮杀与它毫无关系。
星九跃第一时间将星峋放入灵泉中。泉水浸润着孩子虚弱的身躯,那淡绿色的光晕再次微弱地亮起,开始缓慢吸收生机。看到儿子情况暂时稳定,星九跃才松了口气,自己也盘膝坐下,全力运功疗伤。
这一次的休整,比上一次更加漫长和彻底。洞天内储备的些许灵草被春丫炼制成了疗伤丹药,虽然品阶不高,但聊胜于无。灵泉的神效再次显现,不仅滋养着星峋,也对其他人的伤势恢复大有裨益。
三日后。
星峋率先醒来。小家伙似乎对灵泉有了某种适应性,这一次恢复得更快,虽然依旧有些虚弱,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,甚至能在泉边蹒跚走动。他看着父母和姨娘们疗伤,乖巧地没有打扰,只是偶尔会用小手撩拨泉水,看着涟漪发呆,那双清澈的眼眸中,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。
星九跃的伤势也稳定下来,反噬被压制,修为稳固在筑基后期。他不再耽搁,开始按照云岳真人留下的零星记载和自身对地脉的感应,仔细探查这处秘境的深处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在秘境最里侧的一面看似完整的岩壁后,星九跃凭借地脉源眼的微妙感应,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、被阵法掩盖的裂缝!裂缝之后,是一条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,通道深处,传来微弱却精纯的、如同大地脉搏般的地脉流动之声!
“找到了!地脉暗流!”星九跃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!
他返回灵泉边,将发现告知众人。
“地下暗流?那会不会更危险?”蒙小玉担忧地问道,地下世界向来充满未知。
“危险必然存在,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生路。”星九跃分析道,“幽冥教的主要势力在地上,对地脉深处未必能完全掌控。而且,沿暗流而行,或许能更快抵达北疆腹地,甚至……找到其他与归墟相关的线索。”
众人商议后,决定冒险一试。继续留在秘境虽安全,但无异于坐以待毙。唯有主动出击,才能搏得一线生机。
再次做好万全准备,将秘境中有用的灵草泉水尽量带走后,星九跃当先钻入了那条狭窄的地脉通道。通道内一片漆黑,空气潮湿,石壁滑腻,但那股精纯的地脉之气却越来越浓郁,让星九跃感到十分舒适。
通道蜿蜒向下,不知延伸向何方。黑暗中,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和衣物摩擦岩石的声音。不知过了多久,前方隐约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,以及更加澎湃的地脉波动。
终于,眼前豁然开朗!他们钻出了通道,站在了一处地下河道的边缘!河道宽阔,河水并非普通水流,而是呈现出一种晶莹的土黄色,散发着浓郁的大地气息和勃勃生机,正是精纯的地脉灵液汇聚而成的地脉暗流!暗流奔涌向前,没入远方的黑暗之中,不知通向何处。
“这就是地脉暗流……”念蕙惊叹道,她能感觉到此地对音律修行大有裨益。春丫和星苔也好奇地看着这神奇的河流。
星九跃蹲下身,掬起一捧灵液,感受着其中精纯的能量,心中一定。他取出一件得自顾清风的、巴掌大小的梭形法器“遁地梭”,注入灵力。梭子发出微光,缓缓变大,足以容纳数人。
“我们顺流而下。”星九跃将遁地梭放入暗流,梭子稳稳浮在水面,“以此梭护体,可避开水压与暗流中的凶险。”
众人依次登上遁地梭。梭子散发出柔和的光晕,将外界隔绝。星九跃操控着梭子,随着奔涌的地脉暗流,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,悄然驶去。
身后是绝境与追杀,前方是黑暗与未知。但在这条奔流不息的地脉长河之上,他们仿佛暂时脱离了地面的纷争,驶向一个或许藏着答案与希望的方向。
新的旅程,在地底悄然开启。而归墟的真相,北疆的命运,或许就隐藏在这暗流涌动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