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殷墟王陵区的过程,远比潜入时更加艰难。身体如同被拆散重组,每一寸肌肉、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。经脉内,星辉、血煞、冰魄三股力量虽不再激烈冲突,却仍如三条桀骜的蛟龙,需要我以全部心神去引导、安抚,尤其是新加入的【青铜血铭】之力,那股源自上古战场的杀伐与寂灭之意,如同烙印般深刻,需要时间慢慢磨合规整。
【戍边獒魄】的血煞之气在对抗中消耗巨大,变得暗澹;【锋镝遗魄】的锐金之气因过度催发而显得有些涣散;连最为稳固的【山河玉玺】和【礼衡令】,也因强行对抗那倾覆王朝的悲煞和梳理混乱意念而灵光稍减。唯有【天池星核】因其极寒净化特性,在对抗锈蚀煞气和冥骸污秽中发挥了关键作用,消耗虽大,但其核心的星辉冰魄反而在净化过程中得到了一丝淬炼,愈发纯净。
我强提着一口气,凭借着【地厚玉符】与大地仅存的微弱联系,以及【森罗之心】带来的顽强生机,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,如同受伤的孤狼,踉跄穿梭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直到远远离开殷墟保护区,找到一处荒废已久的砖窑,才终于支撑不住,瘫坐在地,大口喘息,冷汗早已浸透衣衫。
不敢停留太久,我挣扎着盘膝坐好,取出几枚得自矿灯老人调制的疗伤丹药服下,开始全力运功疗伤。
主天字盒悬浮于识海中央,洒下温润而持续的星辉,如同母亲的手,抚慰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。各色玉符环绕其周,光芒明灭不定,都在汲取着星辉之力缓慢恢复。【青铜血铭】依旧散发着暗金色的光泽,沉浮不定,那新生的星辉核心如同幼芽,脆弱却坚韧,在主天字盒的不断滋养和调和下,慢慢吸纳着那狂暴的杀伐寂灭之气,将其转化为一种更为凝练、更易操控的力量。
在这个过程中,我脑海中不时闪过那些来自【青铜血铭】的破碎画面与意念。宏大的祭祀、惨烈的征战、王者的悲啸……它们不再是混乱的冲击,而是化作了某种沉淀,让我对“守护”与“牺牲”、“力量”与“责任”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。这枚残片,承载的不仅仅是力量,更是一段沉甸甸的历史。
时间在疗伤中悄然流逝。待到外界日头西斜,我才勉强压住伤势,让暴走的力量初步平复下来。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,但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,体内力量也基本理顺,不再有失控的风险。
我睁开眼,长舒一口浊气,气息依旧虚弱,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。这次中原之行,风险巨大,收获也同样惊人。不仅成功获取了【青铜血铭】,更在生死搏杀间对自身力量融合有了突破性的体验,尤其是同时引动多种高阶玉符之力,虽然后遗症严重,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。
“看来,以后不能轻易这么拼命了。”我自嘲地笑了笑,感受着空荡荡的经脉和隐隐作痛的伤处,心中告诫自己。力量虽强,也需有命施展才行。
此地不宜久留。幽府的人铩羽而归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我必须尽快离开安阳,返回星城。
接下来的路程,我更加小心。没有选择公共交通,而是依靠【地厚玉符】对地脉的微弱感知和远超常人的脚力,昼伏夜出,专挑荒僻路径,一路向南。
数日后,当我风尘仆仆、带着一身尚未痊愈的内外伤,终于再次踏上星城长沙的土地时,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湘江水汽与辣椒火热的烟火气扑面而来,让我紧绷了许久的心神终于松弛了下来。
回到坡子街那间熟悉的旧屋,推开门,罗嗲依旧坐在他那张老藤椅上,仿佛从未离开过。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,目光在我苍白疲惫的脸色和明显气息不稳的身体上一扫,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。
“这次动静不小?”他放下手中的紫砂壶,声音平澹,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我苦笑一声,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,将中原之行的经历,从郑州遇袭到安阳殷墟的连番恶战,简略道来,重点描述了【青铜血铭】的特性和最后那惊险的融合过程。
罗嗲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藤椅扶手,直到我讲完,他才缓缓开口:“青铜血铭……杀伐守护,王朝寂灭……此物凶戾,你能初步降服,已是万幸。切记,融合非一日之功,需以自身意志时时砥砺,以星辉正气缓缓化之,切不可操之过急,反被其煞气侵蚀心志。”
我郑重点头:“我明白,罗嗲。”
“至于幽府……”罗嗲眼中闪过一丝冷光,“他们在中原折损人手,连‘冥骸’都动用了却无功而返,必然不会甘心。近期你需格外小心,星城这边,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会多加留意。”
正说话间,矿灯老人和书院老者也闻讯而来。看到我的状态,都是面露忧色。矿灯老人不由分说,抓过我的手腕探查片刻,眉头紧锁:“内腑震荡,经脉多处暗伤,星辉损耗过度……小子,你这简直是拿命在拼!”他一边数落,一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几个颜色各异的瓷瓶,塞到我手里,“按时服用,内外兼治,好好温养,没一个月别想动武!”
书院老者则更关注【青铜血铭】本身,他仔细询问了那破碎意念中的细节,沉吟道:“殷商以青铜立国,以祭祀沟通天地,以征伐定鼎四方。这枚血铭,恐怕不仅仅是守卫之物,或许还承载着某种……关乎国运兴衰的秘密。你既得之,亦是因果,好生参悟,或有大用。”
我再次点头,将前辈们的叮嘱牢记于心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安心在星城养伤。每日服药、打坐、温养玉符,尤其是引导主天字盒的星辉,一点点地磨去【青铜血铭】的戾气,加深与它的联系。过程缓慢,却能感觉到自身对力量的理解在逐步加深,那新生的、融合了星辉的暗金之力,也愈发如臂指使。
期间,我也再次展开了巡天星图。
星图之上,代表中原河南的光点已然稳固,与【青铜血铭】遥相呼应,光芒中带着一丝血煞与厚重。而星图的指引,在排除了已稳固的区域后,再次清晰地指向了两个方向:
一个,指向西南,气息浑厚而湿润,带着蓬勃的生机与某种神秘的蛊惑,与【森罗之心】的感应最为强烈。
另一个,则依旧指向那遥远的西北,那丝感应依旧微弱,却比之前坚韧了一丝,带着风沙的粗粝与金戈的锐利。
西南?西北?
我看着星图,陷入沉思。西南之地,苗疆巫蛊,崇山峻岭,神秘莫测。西北之地,大漠孤烟,丝路古道,佛国遗迹,同样隐藏着无数秘密。
伤势未愈,不宜远行。但下一个目标,似乎已经隐隐浮现。
我轻轻抚摸着怀中温润的【森罗之心】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草木生机,又想起书院老者关于西北“金戈刚烈”的判断。
该选哪一边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