针尖离皮肤只剩半毫米。
周明远的呼吸停了。
他看见女儿的眼皮动了一下,嘴唇微微张开,像是想说话。监控画面里的光线很冷,照在她脸上像一层霜。那根注射器稳稳压着她的后颈,金属片闪着红光,和江雪身上的频率一样。
就是现在。
他的心跳猛地冲过临界值,胸口像被铁锤砸了一下。系统界面瞬间弹出,文字一行行刷出来:
【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突破阈值】
【触发隐藏协议:时间凝滞30秒】
【消耗命点x500,确认兑换?】
没有第二个念头。
他在脑子里点了确认。
世界静了。
药液悬在半空,一滴透明的液体停在针头边缘,没落下去。白砚秋的手指卡在按钮上,指尖微微发颤,但动不了。倒计时屏幕定格在00:28:07,数字一动不动。
周明远往前冲。
他的腿有点软,刚迈出一步就差点摔倒。他扶住控制台边缘,手掌蹭到一块发热的金属板,烫了一下也没松手。三十秒,只能用一次,不能出错。
他扑到巨幕前,伸手按在屏幕上。指尖碰到女儿的脸,冰凉的。
系统提示跳出来:
【检测目标个体基因链异常】
【芯片型号:x-7A(同步型)】
【来源:初代实验体】
他脑子嗡了一声。
江雪。
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当妈。她生下孩子,就是为了把芯片传下去。女儿不是意外,是计划的一部分。从出生那天起,她就已经被标记了。
他回头看向高台。
白砚秋还坐在那里,嘴角挂着笑,眼睛盯着虚空。她在等。她知道他会来这一步。她不怕他动手,怕的是他不敢。
系统再次弹窗:
【可消耗500命点兑换定制手术刀】
【是否确认?】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。
这双手送过外卖,算过油费,签过离婚协议,也拿过股权书。它们不干净,也不高贵,但它们是父亲的手。
“换。”他说。
一把银灰色的刀出现在他掌心,十厘米长,刀柄上有刻痕——三横一竖,带钩。和母亲嫁衣里的符号一样。
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只知道这东西能用。
时间恢复。
半秒过去。
白砚秋的手指终于压下按钮。
注射器开始推进。
周明远已经跃上平台,一脚踹向玻璃幕墙。整面墙炸开,碎片四溅。他不管那些划破脸的碎渣,抓起主控终端上的数据线,把手术刀插进接口。
蓝光爆开。
整个大厅震了一下。
但他没停。他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。他在用命点强行建立神经连接,把刀锋投射到千里之外的手术台。
系统提示:
【远程神经耦合成功】
【操作延迟0.3秒】
够了。
就在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,那把由命点凝聚的手术刀,在现实与虚拟的夹缝中,精准切入女儿后颈。
血线裂开。
芯片暴露,红光闪烁。
白砚秋猛地抬头,第一次变了脸色。
“你竟敢用命点改写执行路径?”她的声音不再平稳,带着一丝震动。
周明远站在废墟里,喘着气。左臂的烫伤裂开了,血顺着袖口往下流,滴在控制台上,一滴一滴。
他右手食指还在敲掌心,节奏没乱。
他盯着屏幕,看着女儿脖子上的伤口慢慢扩大,芯片边缘被一点点剥离。血流得不多,但每一秒都像在熬。
“我不是你的实验体。”他说。
声音不大,但整个空间都听得见。
“我是她父亲。”
白砚秋没说话。
她看着他,眼神有点不一样了。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,而是一种……确认。
她缓缓抬起手,遥控器对准空中。
“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?”她说,“全球三亿植入者会失联。银行系统崩溃,飞机停飞,医院设备瘫痪。几百万人活不下去。”
周明远没看她。
他只看着屏幕。
女儿的手指动了一下。
微弱的动作,但在他眼里像闪电。
他还记得第一次抱她的时候,也是这么小的手,抓着他的一根手指不放。那时候他穷,住在城中村,连奶粉都买最便宜的。他以为只要拼命跑单,就能让她过得好一点。
后来他有了钱,有了公司,有了别人眼里的成功。
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,他不在。
现在他在了。
“那些人活不下去,”他说,“是因为有人把他们的命,绑在别人的开关上。”
他抬起手,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。
“我不在乎系统要惩罚我,也不在乎你会怎么报复。我只知道一件事——”
他盯着遥控器。
“你动她,我就毁掉你的一切。”
白砚秋笑了。
这次不是冷笑,也不是嘲讽,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笑。
“你以为这是反抗?”她说,“这是你早就该走的路。”
她松开手。
遥控器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屏幕上的倒计时停止了。
注射器悬在半空,药液凝成一条细线,没再前进。
手术室里的医生突然僵住,手一抖,针头偏了位置。他茫然地看着仪器,上面的数据疯狂跳动,最后全部归零。
女儿的呼吸变得平稳。
芯片的红光开始闪烁,然后暗下去。
周明远站在原地,腿一软,跪了下来。
命点清零的警告在脑海里闪了三下,然后消失。他的视野边缘发黑,耳边嗡鸣不断。左臂的伤彻底撕开,血浸透了整件冲锋衣。
但他还是撑着地面,慢慢站起来。
他不能倒。
至少现在不能。
系统界面最后一次浮现:
【本次结算:命点-1000】
【生命体征下降至临界值】
【建议立即撤离】
他关掉了提示。
女儿的眼睛闭上了,但胸膛还在起伏。医生摘下口罩,愣了几秒,然后猛地扑向监护仪,大声喊人。
周明远知道她活下来了。
至少现在,她活下来了。
他转身,看向高台。
白砚秋已经站起身,唐装在风里轻轻摆动。她没再笑,也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你赢了。”她说。
周明远摇头。
“我没赢。我只是没输。”
他迈出一步,脚踩在碎玻璃上,发出咔嚓一声。
又一步。
他的目标不是她。
是背后那扇门。通往服务器深处的门。那里还有更多大脑,更多芯片,更多被锁住的人。
他还有事要做。
白砚秋看着他走近。
“你还剩多少命点?”她问。
周明远停下。
他摸了摸内袋,三支钢笔都在。比价表湿了一角,但他没扔。
“不够。”他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往前走?”
他抬头,看了她一眼。
“因为我答应过自己,”他说,“下次她发烧,我要亲手量体温。”
他绕过高台,走向那扇门。
门自动打开了。
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,灯光幽蓝,墙壁上全是流动的数据。尽头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,正在播放一段视频——
一个女人穿着紫色套装,躺在产床上,手紧紧抓着床单。她身边站着穿白大褂的人,手里拿着注射器。
镜头拉近。
那是江雪。
周明远的脚步顿了一下。
他继续往前走。
走廊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。
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