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亭中的石凳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，doro坐在我的腿上，将那盆“七霞幻光果”当成了最有趣的玩具，小小的手指在那些流转的光影间穿梭，仿佛在捕捉一群永远也抓不住的蝴蝶。
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，在这片被肃杀气氛笼罩的城市一角，显得格外纯净和突兀。
我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，早已越过层层叠叠的屋檐，延伸至城外。
我“看”到了那支万剑阁的队伍，大约三十余人，在一位气息凌厉如出鞘利剑的中年修士带领下，迅速潜入了城外百里处的一片名为“百草谷”的山谷之中。
他们动作迅捷，配合默契，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。
每个人都收敛了气息，与山石草木融为一体，如同等待猎物落网的蜘蛛，布下了无声的杀阵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另一队人马也从古榕城的另一个方向出发，向着百草谷而去。
这队人马衣着杂乱，气息各异，更像是一群临时凑起来的散修，但其中不乏几个金丹期的好手。
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，显然也是被风万楼“不小心”泄露出去的消息所吸引。
无论是价值连城的“阴阳轮回盘”碎片，还是天衍宗长老的人头，都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。
螳螂捕蝉，黄雀在后。
而我，则是那个悠闲地坐在树上看戏的人。
我甚至能想象到，当万剑阁的人伏杀了陈泰，自以为得手之时，这群散修再如饿狼般扑上来的场景。
到时候，是黑吃黑，还是两败俱伤，都将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。
“人~，看！”
doro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，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她献宝似的举起一小截从“七霞幻光果”植株上不小心掰下来的藤蔓，藤蔓断口处，流淌出七彩色的光液，像融化的彩虹糖。
她将沾着光液的手指伸到我嘴边，期待地看着我，“甜甜！”
我低下头，将她手指上那一点光液舔舐干净。
味道确实带着一丝奇异的甜香，虽然没什么灵力，但doro的分享，却比任何天材地宝都更让我感到满足。
我揉了揉她的脑袋，轻声说：
“很甜。不过下次不许再掰了，它会疼的。”
doro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花盆上，只是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。
就在这片刻的温存之中，远方的百草谷，杀机终于爆发。
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山谷的宁静，紧接着是法宝碰撞的轰鸣与剑气撕裂空气的锐响。
我“看”到，天衍宗的长老陈泰，那个看起来颇为自负的中年人，在毫无防备之下，被数道凌厉的剑光瞬间穿透了护体灵光，鲜血染红了衣袍。
他到死都睁大着眼睛，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遭到伏击。
他身边的几个弟子，也在第一时间被万剑阁的剑阵绞杀，连完整的尸首都未能留下。
然而，万剑阁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。
就在他们收起战利品，准备撤离的瞬间，那群埋伏已久的散修，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，从四面八方猛扑了上来。
一场更加混乱、更加血腥的厮杀，就此展开。
百草谷已然化作一处血肉磨坊。
我“看”着那名带队的万剑阁中年修士，他的剑法狠辣而精准，每一剑挥出，都必然带走一名散修的性命。
但他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加，围攻他的人太多了，那些散修的攻击毫无章法，却充满了以命换命的疯狂。
法术的光芒、符箓的爆炸、以及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，谱写出一曲贪婪与死亡的交响乐。
那枚从陈泰身上搜出的“阴阳轮回盘”碎片，此刻成了风暴的中心。
它在几个金丹期修士手中几经转手，每一次易主，都伴随着一蓬滚烫的鲜血和一条逝去的生命。
万剑阁的弟子们结成的剑阵早已被冲散，他们背靠着背，在人潮中苦苦支撑，眼中的精锐之气被绝望和疯狂所取代。
他们不明白，为何自己会陷入这种被鬣狗围攻的境地。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，正悠闲地坐在凉亭里，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。
doro玩累了，她将那盆“七霞幻光果”放在石凳上，自己则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，小脑袋枕着我的手臂，打起了瞌睡。
她均匀的呼吸声，与百里之外那惨烈的厮杀声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，仿佛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。
我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。
这就是人性，赤裸裸，血淋淋。
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机缘，为了那一步登天的幻想，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同类挥起屠刀。
万剑阁的人是狼，但这群散修，又何尝不是另一群更饥饿、更无所顾忌的狼？
我只是将一块肉丢进了狼群里，他们自然会为了争抢而撕咬得你死我活。
这比让李秋玉他们亲自动手，要有趣得多。
我要让他们看到的，不仅仅是仇人的死亡，更是这套“强者为尊”规则本身的残酷与荒诞。
战局在迅速恶化。
万剑阁的中年修士发出一声怒吼，他显然意识到再这样下去，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。
他猛地将手中的长剑掷出，长剑在空中炸开，化作漫天剑雨，逼退了周围的敌人。
紧接着，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玉符，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。
一股狂暴而血腥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，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，而他的力量，却在瞬间攀升到了元婴初期的顶峰。
这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的禁术。
“都给我死！”
他状若疯魔，双手化爪，直接撕裂了两名躲闪不及的金丹散修。
狂暴的力量暂时镇住了场面，幸存的几名万剑阁弟子趁机聚集到他身边，准备强行突围。
然而，那枚“阴阳轮回盘”碎片，却在刚才的混乱中，滚落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，被一个一直躲在边缘、只有筑基期修为的瘦小散修悄悄捡起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遁入了密林之中。
“人~，饿了……”
怀里的doro嘟囔了一句梦话，小嘴砸吧了两下。
我心中一动，那遥远而血腥的画面瞬间从我的脑海中褪去。
我低头看着她熟睡的可爱脸庞，所有的杀伐、算计，都仿佛被这稚嫩的梦话涤荡得一干二净。
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，神念收回，不再去关注那场已经失去悬念的闹剧。
万剑阁的人活不了几个，而那个带走碎片的幸运儿，他的“幸运”，也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追杀。
种子已经种下，它会自己生根发芽，长成我想要的模样。
我抱起熟睡的doro，将那盆“七霞幻光果”也收入储物空间。
凉亭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近黄昏，残阳如血，为这座本就暗流涌动的古城，又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。
我抱着她，缓步走下凉亭，向着城中最有名的酒楼“望江楼”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