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江楼是古榕城内最负盛名的酒楼,建在一座临江的峭壁之上,共分九层,飞檐斗拱,雕梁画栋,入夜后灯火通明,宛如一颗镶嵌在夜幕上的明珠。
此刻,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恋恋不舍地洒在江面上,将奔腾的江水染成一片流动的碎金。
江风带着一丝水汽的微凉,吹拂着我抱着doro缓步前行的身影。
古榕城的街道上,行人步履匆匆,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-察觉的紧张。
修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低声交谈着什么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
百草谷的血腥味虽然还未真正飘散到城里,但那冲天的煞气和灵力波动,早已惊动了城中所有有修为在身的人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,仿佛一粒火星就能点燃整个炸药桶。
我对此视若无睹,脚步不疾不徐。
怀中的doro睡得很沉,小脸红扑扑的,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,随着呼吸微微颤动。
我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,同时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带着凉意的江风。
这些凡俗间的纷争与算计,都不该打扰到她的梦境。
走到望江楼下,门口的伙计看到我一身简单的布衣,怀里还抱着个孩子,眼中闪过一丝轻慢,但还是职业性地迎了上来。
我没有理会他,径直走了进去。
酒楼大堂里人声鼎沸,喧闹异常,几乎座无虚席。
大多数食客都是修士,他们高谈阔论,话题无一例外都围绕着刚才城外的异动。
“听说了吗?城外百里,好像有元婴老怪动手了!那动静,简直天崩地裂!”
“何止!我一个在城门当值的朋友说,看到万剑阁的人马出城了,方向就是那边!”
“万剑阁?他们想干什么?难道是跟天衍宗的人杠上了?”
“嘘!小声点,这种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?小心祸从口出!”
我抱着doro,径直穿过喧闹的大堂,向着楼上走去。
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想上来阻拦,但当他的目光与我对视的刹那,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深渊,浑身一颤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,下意识地退到了一边。
我身上并未散发出任何威压,但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后自然形成的煞气,足以让这些凡人感到本能的恐惧。
我直接走上了最高的第九层。
这里与楼下的喧嚣截然不同,安静而雅致,只有寥寥几桌客人,每一位都气息沉稳,显然身份不凡。
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从这里可以俯瞰整片波光粼粼的江面和半个古榕城的夜景。
夜幕已经完全降临,万家灯火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,煞是好看。
“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招牌菜都上一遍,要清淡些的,再来一壶最温和的灵茶。”
我将熟睡的doro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,为她盖上一件外衣,然后对跟上来的伙计淡淡地吩咐道。
我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。
那伙计不敢怠慢,连忙躬身应是,匆匆下楼准备去了。
饭菜很快就上来了,不愧是望江楼的招牌,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。
清蒸江鲈,鱼肉鲜嫩,只用最简单的姜丝葱段去腥提鲜;
碧玉笋尖,清脆爽口,带着一股雨后山林的气息;
还有一盅用数种灵植慢炖而成的清汤,汤色澄清,香气内敛。
这些菜肴灵气充沛,却又温和不霸道,正适合doro刚刚苏醒的身体。
我没有动筷,只是静静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灵茶。
茶水入口,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,驱散了江风带来的最后一丝凉意。
我的目光越过窗外璀璨的灯火,投向了更远处的黑暗。
神念如水银泻地般铺开,轻易地捕捉到了城中几股正在快速移动的强大气息。
其中一股,正是属于万剑阁那个燃烧了精血、狼狈逃回来的中年修士,他此刻正藏身于城西一处隐蔽的院落中,气息萎靡到了极点,显然已是强弩之末。
而另外几股气息,则如同黑夜中的猎犬,正从四面八方,不动声色地向着那个院落包围而去。
看来,天衍宗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快。
一个宗门长老在自己的地盘附近被伏杀,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无论万剑阁做得多么隐秘,在绝对的实力和情报网络面前,线索总会浮现。
一场新的风暴,正在古榕城的夜色下悄然酝酿。
而那枚真正关键的“阴阳轮回盘”碎片,此刻却正随着那个不起眼的筑基散修,像一颗随风飘荡的蒲公英种子,不知会落向何方。
“嗯……好香……”
doro的小鼻子皱了皱,眼皮颤动了几下,终于悠悠转醒。
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第一眼就看到了满桌的美味佳肴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所有的睡意都一扫而空。
“人~,吃饭饭!”
她欢呼一声,从椅子上跳下来,熟练地爬到我的腿上坐好,拿起专门为她准备的小碗和玉箸,一脸期待地看着我。
我笑了笑,拿起公筷,夹了一小块剔除了鱼刺的鲜嫩鱼肉,吹凉了之后,才小心地喂到她嘴边。
她张开小嘴,一口吞下,幸福地眯起了眼睛,小脚在桌下晃来晃去。
“好吃!”
她含糊不清地说道,催促着我再来一块。
就在这片刻的温馨之中,楼梯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我眼角的余光瞥见,一个身穿华服、面容倨傲的青年,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了上来。
他似乎是这第九层的常客,目光扫视了一圈,当看到我和doro时,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,似乎不满有“闲杂人等”出现在这里。
然而,当他的目光与我平静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时,他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,脚步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