咔哒。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响动,从祠堂侧面的那扇小窗传来。
凌微一个激灵,猛地抬头望去。那窗户很高,糊着厚厚的窗纸,根本看不见外面。
但紧接着,窗纸被人从外面,用指尖蘸了口水(她猜的),悄无声息地洇湿了一小块,然后小心翼翼地捅破了一个小洞。
一只眼睛凑了上来,紧张地朝里面张望。
凌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是谁?!
那眼睛左右转动,似乎在适应里面的昏暗,很快就锁定了跪在蒲团上的凌微。
四目相对。
凌微看不清对方全貌,但能感觉到那眼神里的紧张和……关切?
外面的人似乎确认了里面只有她一个,很快缩了回去。片刻后,窗台下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。
然后,那只手再次伸进小洞,朝着凌微的方向,轻轻丢了一个小纸团进来。
纸团咕噜噜滚到凌微面前的蒲团边。
做完这一切,那只手和眼睛迅速消失,窗外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、远去的细碎脚步声,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一切又恢复了死寂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凌微的心还在砰砰狂跳。她警惕地等了一会儿,确认外面真的没人了,才忍着膝盖的剧痛,艰难地、几乎是爬着挪过去,捡起了那个小纸团。
她颤抖着手,小心翼翼地展开。
纸上字迹歪歪扭扭,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很匆忙,或者本身识字就不多。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:
“三小姐,灶膛灰里埋了块红薯,趁热。”
没有落款。
但这字迹……凌微隐约有点印象。好像是……厨房里那个总是低着头、偶尔会被其他大丫鬟欺负的烧火小丫头?叫什么来着……好像叫小禾?
原主凌微骄纵跋扈,对下人非打即骂,从不会正眼看这种最低等的粗使丫鬟。林薇薇接收的记忆里关于这小丫头的部分模糊得很。
可她……为什么会冒险来给自己送信?
凌微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,心里五味杂陈。一块烤红薯,在现代或许不值一提,但在此刻,在这冰冷绝望的祠堂里,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,一份意想不到的温暖。
她不是彻底孤身一人。
这个认知让几乎冻僵的身体里,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热气。
王氏的命令是“不准送饭”,但没说不准她自己“找”吃的吧?灶膛灰……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。
虽然一块红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,但至少能让她熬过今晚,不至于饿晕过去。
更重要的是,这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——在这个冰冷压抑的府邸里,似乎并不全是敌人。即使是最微小的善意,也可能在绝境中带来转机。
她把那张纸条仔细地、反复地撕碎,然后塞进嘴里,混着冰冷的唾液,艰难地咽了下去。不能留下任何证据,否则会连累那个叫小禾的丫头。
做完这一切,她重新跪好,身体依旧冰冷,膝盖依旧疼痛,但心里却安定了不少。
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思考现状。
王氏罚她,是因为觉得她屡次丢人,损害了凌家的颜面。想要改变这种动辄得咎的处境,要么她变得无比强大,让家族不得不重视她;要么她就得彻底低调,低调到让人忽略她的存在。
显然,短期内第一条路走不通。那就只能先苟着,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但同时,抱紧苏清月大腿的计划不能停。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、唯一可能改变长远命运的外援。
只是……方式必须变一变了。
不能再那么突兀和尴尬。送东西、拍马屁看来都行不通,反而容易引人怀疑和嘲笑。
或许……可以换个思路?苏清月是才女,喜欢的大概是风雅、有内涵的东西。她肚子里没墨水,硬凑上去只会更显可笑。
那能不能从别的方面提供点“价值”呢?比如……提供点“情绪价值”?或者,在某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,表现出她的“无害”甚至“有用”?
凌微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,各种念头起起伏伏。
夜更深了,祠堂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。她又冷又困,眼皮开始打架,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。
就在她意识模糊,快要撑不住的时候——
吱呀——
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、门轴转动的声音,从前门方向传来。
祠堂那厚重的大门,竟然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!
一道被月光拉长的、纤细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侧身溜了进来,然后又飞快地、极其小心地将门重新合上,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凌微的困意瞬间被吓飞了!
又是谁?!
她紧张地望过去,借着门缝里漏进的那一点微弱月光和长明灯的光,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轮廓。
那身影娇小玲珑,动作轻巧得像只猫,手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。
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,然后快步朝着凌微走了过来。
随着她的靠近,凌微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。
竟然是她!
凌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,心脏再次狂跳起来。
她怎么会来这里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