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生产”运动缓解了根据地的粮食和部分被服压力,但另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却日益凸显——武器弹药的匮乏。随着战斗和训练的持续消耗,“东方旅”那五花八门的装备,尤其是德制、苏制等非盟军制式武器的弹药库存,如同阳光下的冰雪,迅速消融。缴获的日军武器和弹药虽然能用,但性能差异和后勤混乱始终是隐患。向盟军申请补给,不仅流程漫长,杯水车薪,更伴随着诸多限制和审视的目光。
林晓深知,一支军队,尤其是一支以独特战术和装备立身的军队,若不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武器弹药的命脉,终究是空中楼阁。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在历次战斗中缴获、或因缺乏配件而损坏堆积如山的枪械,以及系统界面中那些关于基础军工技术的、闪烁着诱人光芒的灰色图标。
“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兵工厂!”林晓在核心会议上,再次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,“哪怕最初只能维修枪械,复装子弹!”
这一次,连李四禄都没有立刻提出异议。他摸着手中那支因为撞针磨损而几乎报废的mp40,闷声道:“旅座,道理俺懂。可这造枪造子弹……是精细活儿,咱们这群糙汉子,能行?”
“不会就学!”林晓语气坚定,“我们有设备基础,也有技术指导。”他所说的设备基础,是几次关键战斗中,从日军后勤节点和运输队那里缴获的几台手动机床、一台老式皮带车床、一台小型钻床,以及一些维修工具。这些设备虽然陈旧,却为从零开始提供了可能。而技术指导,则指向了系统,以及查理那跨越时代的知识储备。
选址在河谷最深处,一处依山开凿、经过加固和伪装的自然岩洞内,这里相对隐蔽,易于防守,且洞内湿度稳定,适合精密作业。岩洞入口挂上了一块简陋的木牌,上面是林晓亲手写下的三个字——“修械所”。
筹建工作比开荒种地更加艰难。查理带着几名略有机械基础的士兵和英军技术员,对照着系统提供的、经过“合理化”处理的初级枪械维修与弹药复装手册,开始摸索。他们首先要做的,是让那几台缴获的机床重新运转起来。没有电力,就想办法利用水流落差,改造了一台更大的水车,通过复杂的皮带和齿轮传动系统,将动力引入洞内。调试过程充满了挫折,皮带断裂、齿轮卡死是家常便饭。
李四禄被任命为修械所的“后勤保卫主任”,负责调配人手和物资,并安排了一个排的兵力日夜守卫。他看着查理和技工们围着那些吱嘎作响的铁疙瘩忙得满头大汗,却迟迟不见成果,忍不住嘟囔:“这玩意儿,比伺候祖宗还难……”
真正的突破,始于一枚子弹的复装。原有的子弹壳经过清理、检验,合格的被放入简陋的模具中。使用缴获的日军无烟火药(经过谨慎测试和配比调整)作为发射药,用自制的铅锡合金在土制熔炉中铸造弹头。最关键的底火,初期只能依赖缴获的库存或从废弹中小心拆卸,后来查理根据手册提示,尝试利用缴获的某些化工原料(如雷汞,极其危险)进行小规模、严格管控下的仿制。
第一次试射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。一名老兵将复装好的子弹压入一支状态良好的三八式步枪中,对准远处的土坡。
“砰!”
枪声响起,子弹成功击发,在土坡上留下一个弹孔。
“成了!他娘的成了!”李四禄第一个吼了出来,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
虽然这枚复装子弹的精度和一致性还远达不到原厂标准,但它意味着,“东方旅”终于打破了弹药完全依赖外部的僵局!
与此同时,枪械维修也逐步走上正轨。从最简单的更换撞针、修复枪托,到更复杂的膛线清理、零件淬火,技工们在查理的指导和一次次失败中慢慢积累经验。一些损坏严重的苏制莫辛-纳甘步枪和德制毛瑟步枪,被拆解成零件,用于拼凑出还能使用的“攒装货”。张三那支心爱的、加装了自制伪装布的莫辛-纳甘,就曾在这里更换过一个来自其他枪的、磨损较小的枪机。
岩洞内,终日响着水车带动皮带的吱呀声、机床的切削声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。火光在熔炉中跳跃,机油和金属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。原本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洞穴,变成了一个充满工业气息的、简陋却生机勃勃的作坊。士兵们私下里,开始带着几分自豪地称呼这里为“咱们的林氏兵工厂”。
林晓时常会来到修械所,他不多言,只是静静地看着技工们忙碌,有时会拿起一个刚刚车削好的小零件仔细端详。他知道,这个藏在山洞里的、毫不起眼的“修械所”,其意义不亚于一场成功的战役。它代表着“东方旅”向着更深层次的自持和独立,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。
然而,隐患也伴随着进步而来。复装子弹对化工原料的需求,使得几次不得不冒险通过隐秘渠道向外采购,增加了暴露的风险。机床的持续运转和偶尔试射的枪声,即便深处山谷,也难保不会被日军的侦察兵捕捉到蛛丝马迹。张三之前发现的日军专业侦察痕迹,像一根刺,始终扎在林晓心头。
“林氏兵工厂”的萌芽,为根据地注入了新的力量,但也像黑暗中摇曳的火光,既带来了温暖与希望,也可能吸引来更多嗜血的飞蛾。这簇微弱的军工之火,能否在敌人的窥伺和自身技术、资源的局限下,越烧越旺?它又将给“东方旅”的未来,带来怎样的机遇与挑战?寂静的山谷深处,金属的敲击声仿佛在叩问着未知的前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