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面的风忽然变了方向，原本弥漫的毒雾在西北岩穴爆炸后明显稀薄，但仍有三处源头持续喷涌。绿色烟尘贴着水面缓缓流动，像一层湿冷的苔藓爬过战船边缘。李文站在主舰前端，手中木剑微微前倾，目光锁住对岸尚未熄灭的火光。
“两处断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还有三个。”
云姬盘坐在高台侧翼，双手仍维持结印姿态，指尖泛着微弱的空间波纹。她没有回应，额角汗珠滑落至下巴，滴在甲板上发出轻响。刚才那一击已耗去大半精神力，但她知道不能停。残余的毒气正顺着风脉重新聚拢，若不彻底切断路径，片刻后又将封锁视野。
李文抬手，掌心浮起一道淡青光痕。他将气运之力注入罗盘，随即拔出嵌在甲板凹槽中的青铜器。罗盘轻震，一圈圈波动顺着他脚下的藤蔓传向各舰。十二名主力精灵从水中浮起，排列成环形阵列，核心绿光逐渐增强。
“准备清源总攻。”他说。
云姬深吸一口气，闭眼感应风流走向。她的意识如丝线般探入江风水脉，在扭曲的气流中捕捉到三条仍在运转的通道。它们藏于岩壁夹层，借地势掩护，极难察觉。但她能“看”到——那是空间细微的褶皱，如同布匹上的折痕。
她十指轻动，将归位的十名精灵设为锚点，构建“清源回流”阵列。下一瞬，双手猛然外推，一道无形的空间力场自江面掠过，强行扭转三处风脉的流向。毒雾顿时紊乱，局部区域开始逆旋，形成一个个小型涡流。
就在此时，一名后备精灵突然颤动，光团颜色转暗。它靠近右前方一处涡流时，毒气竟浓缩成液滴，落在身上发出轻微腐蚀声。其余精灵立刻后撤，阵型出现短暂迟滞。
“别退。”李文声音不高，却清晰传入每名精灵耳中。他将木剑插入甲板缝隙，双手按上罗盘，调集体内气运之力，引导植物根系网络共振。
“切换群体共振模式。”
命令落下，十二名主力精灵同步震动，释放出绵长而稳定的清源吐纳波。绿光如涟漪扩散，层层叠叠铺展而出，覆盖整个中军水域。新生的植物精灵感受到这股频率，纷纷调整自身波动，与主力同步。
江心处，净化波与逆旋气流交汇，轰然升起一道螺旋清气柱。毒雾触之即溃，化作灰烬随风散去。浓稠的绿烟被撕开一道口子，阳光终于穿透云层，洒在战船上。
视野恢复。
各舰了望手第一时间看到旗舰升起的信号旗——黄底黑边，三道斜纹。这是“稳守固防”的指令。藤网屏障迅速在舰船之间织起，细密的根须交织成网，阻隔残余毒气渗透。同时，精灵们释放出温和的生机雾，笼罩伤员所在区域。
左翼两名昏迷士兵的脸色渐渐好转，呼吸趋于平稳。一名医疗兵小心翼翼靠近，探了探脉搏，抬头对同伴点头。
李文收回罗盘，轻轻叩了三下甲板。这个动作传遍全军：危机暂解，防线稳固。
他转身走向一名靠在舱壁喘息的士卒，蹲下身，从腰间取下清水袋递过去。“撑住，我们赢了第一局。”
那士兵勉强睁开眼，接过水袋时手指发抖，却还是挤出一个笑：“谢……谢主公。”
这一幕被身旁另一名老兵看在眼里，他默默站直身体，拍了拍身边年轻士兵的肩：“听见没？主公亲口说了，我们赢了。”
消息很快传开。有人低声重复那句话，有人握紧兵器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先前因通讯中断而产生的慌乱，此刻已被压下。
云姬缓缓放下双手，结印的手指微微颤抖。她靠在栏杆边调息，脸色苍白，短发贴在额前。刚才连续操控空间力场，几乎榨干她的感知能力。现在哪怕再小的裂隙，她也无力察觉。
李文走回高台前端，目光扫过江面。
敌军战船依旧停驻在外围，未再推进。但有几艘轻舟开始缓慢移动，试探性地向前靠拢。显然，对方正在观察己方状态，判断是否还有反击之力。
他抬起木剑，指向右前方一处水域。“调两组精灵去那边，埋伏在水下三尺，等他们靠近再启动藤蔓缠绕。”
命令下达后，四名后备精灵悄然潜入江底，顺着老藤根系滑向指定位置。它们体型小巧，动作轻盈，几乎不激起任何波纹。
与此同时，中军主舰周围，植物精灵开始轮替休整。第一批作战单位沉入水中充能，第二批接替防御任务，在舰船外围形成半圆形警戒圈。生机雾仍未停止，持续净化残留毒素。
一名传令兵快步跑来，抱拳禀报：“右翼报告，视野完全恢复，各部已按新阵型布防完毕。”
李文点头，将木剑归鞘，一手扶住罗盘边缘。他的视线再次投向远处那艘静止不动的主舰。斗篷人仍立于船首，身影模糊，却始终未曾离开。
这个人还没动。
李文眯了眯眼。对方既然敢布下毒雾陷阱，必然留有后手。如今三处源头被破，按理应撤退或强攻，可敌人却选择观望——说明他们在等什么。
等援军？等时机？还是……
他在脑海中推演数种可能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罗盘边缘的星图纹路。忽然，他注意到江面某处水纹异常——不是风浪所致，而是下方有物体缓缓上升。
“云姬。”
他低唤一声。
云姬睁开眼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片刻后，她轻声道：“水下有东西……不是我们的精灵。”
李文立即下令：“所有精灵进入警戒状态，不得擅自接触不明目标。”
话音刚落，江心那片水域忽然鼓起一个小包。接着，一根漆黑的铁管破水而出，顶端镶嵌着一颗幽绿色晶体。晶体表面刻满符文，正缓缓旋转，散发出微弱的震荡波。
周围的植物精灵本能后退，光团闪烁不定。
李文盯着那晶体，眉头微皱。这不是简单的机关，而是一种能量核心——类似巫术装置，但构造更为复杂。
“它在收集残余毒气。”云姬的声音有些虚弱，却依旧冷静，“把散逸的毒素重新压缩，可能是为了二次引爆。”
李文眼神一凛。若真是如此，敌人并非失败，而是准备换一种方式发动攻击。
他迅速调阅精灵传回的数据，结合罗盘感应，估算出晶体充能时间。大约还剩两炷香。
“来得及打断吗？”他问。
云姬摇头：“我现在无法精准扭曲空间，只能干扰表层气流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？”
“除非用精灵直接破坏晶体结构。但它周围一定有防护机制，贸然靠近会触发反噬。”
李文沉默片刻，看向江底。那根铁管已完全露出水面，晶体旋转速度加快，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。
他抬起手，准备召回最近的一组精灵执行突袭任务。
就在这时，江面倒影中，那颗绿色晶体内部闪过一道红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