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月湖的水是墨色的,像淬了星尘的墨汁,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,连星舰的倒影都清晰得如同孪生。湖中央有轮“沉月”——不是真的月亮,是块巨大的月长石,一半浸在水里,一半浮在湖面,月光透过石体,在湖底投下片朦胧的银辉。
“记缘碑就在沉月底下。”湖边的渔老递给守穗一个“避水珠”,珠子在掌心滚动,泛着与月长石同源的光,“碑身是用星陨铁做的,能沉在湖底不腐,上面刻着的缘,百年都不会褪色。只是湖水有‘忘忧力’,下去的人容易忘了自己要找什么。”
守穗将星沙撒在避水珠上,珠子立刻发出强光,在湖面开出条通路。阿紫捧着那块落星滩的黑石,石面的星图正对着沉月的方向,纹路里的“沉月湖”三个字越来越亮:“黑石在引我们去!”
穿上防水服,顺着通路潜入湖底。月长石的银辉在水中散开,照亮了周围的景象:湖底铺满了星贝,贝里藏着无数细小的星石,石上的字在辉光中闪烁——“等你”“勿念”“再相逢”……都是些被时光淹没的私语。
记缘碑终于在沉月正下方显现,碑体高达十米,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与约定,字迹深浅不一,有的已被湖水磨得模糊,有的却像新刻的一样清晰。
“看这里!”银纹指着碑的左侧,巡星号船员的名字赫然在列,旁边刻着“与沉月族共护月长石”,字迹旁还画着个小小的共生结,与万藤台的总穗结一模一样。
阿紫将黑石贴在碑上,碑体突然震动,湖底的星贝纷纷张开,吐出藏在里面的记忆碎片:巡星号的船员与沉月族的族人在月长石旁结盟,他们帮沉月族挡住了星兽的袭击,沉月族则用月长石的能量为巡星号补充动力;最后一次告别时,双方约定“待星途网成,月长石的光要照亮所有暗渠”。
“沉月族呢?”守穗摸着碑上模糊的族名,“为什么没在湖边见到他们?”
避水珠的光突然变弱,渔老的声音透过水传来:“当年星兽再来时,沉月族为了护月长石,都融进了湖底的星贝里,变成了‘守碑灵’,只有记缘碑被激活,他们才能显形。”
碑体上的共生结突然亮起,与守穗腕上的印记共鸣。湖底的星贝纷纷飞向碑体,贝壳组成了沉月族人的虚影——他们穿着月纹长袍,对着巡星号的名字深深鞠躬,又转向守穗他们,伸出透明的手。
“他们在等承诺兑现。”守穗将声纹藤的汁液滴在碑上,藤汁顺着刻痕蔓延,与沉月族的虚影相连,“月长石的光,该让它顺着星途网走了。”
月长石突然发出强光,湖水顺着碑体的刻痕往上涌,在湖面织出张银色的网,网眼处的光与星途网的缘丝对接,沉月湖的坐标瞬间在星图上亮起。沉月族的虚影对着他们挥手,身影渐渐融入光网,化作无数光点,顺着网眼飞向星海各处。
“他们以另一种方式,跟着月长石的光走了。”阿紫望着渐渐消散的虚影,眼眶有些发热,“就像巡星号的船员,变成了星途网的一部分。”
回到湖边,渔老正对着月长石的光网笑:“祖辈说,沉月族的心愿就是让月长石的光不再只困在湖里,现在终于成了。”他递给守穗一块月长石碎片:“这是‘引光石’,能让任何星系的暗渠都亮起月辉,就像沉月族在说‘我们陪着你们’。”
星舰升空时,沉月湖的光网已与星途网完全融合,月长石的银辉顺着缘丝往万藤台的方向流动,像给星图镀了层温柔的光。守穗望着舷窗外的光网,忽然明白,所谓“消失”,从不是真的不见,是换种方式守护——沉月族融进星贝,巡星号化作星尘,最终都成了星途网的基石,让后来者的路,走得更稳、更暖。
“下一站去‘碎星原’。”银纹指着星图上最后一块暗区,“那里是巡星号最初出发的地方,记缘碑上说,还有最后一块‘初心石’藏在那里。”
阿紫摸着怀里的月长石碎片,碎片的光映出记缘碑上的字:“缘起碎星,终回碎星。”他知道,这趟旅程快到起点了,却也明白,起点从来不是终点,是新的开始。
月长石的光在舱内闪烁,像沉月族的眼睛,安静地守着这份跨越百年的约定,也望着更远的星海——那里,还有无数等待被点亮的暗渠,等着光去抵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