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如同宇宙诞生前的虚无，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数据神殿。
光幕之上，那张名为【宇宙重构及文明延续项目组织架构图】的蓝图，像一纸最恶毒的判决书，钉在所有神魔巨擘的视网膜上。
天庭、灵山、地府、阿修罗界……三界六道，万古神佛，此刻都被整编成了一个个冰冷的“专项小组”，每个小组下面，都挂着清晰得令人发指的KpI。
他们的权柄、尊严、万万年的逍遥，在这一刻被量化成了工作指标。
而架构图的最顶端，那个名为“项目总监”的职位，赫然写着两个字——程诺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或许是一瞬，或许是万年。
一声悠长、复杂、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，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时空。
端坐于最高神座之一的玉皇大帝，缓缓睁开了眼。他没有看程诺，目光依旧落在那光幕上，仿佛要将那“天庭专项小组”的字样洞穿。
“天庭专项小组……”
他沙哑地开口，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万年的法力。
“朕，接了。”
这三个字，如同一颗投入死海的巨石，瞬间激起滔天巨浪！
轰！
所有神魔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玉帝，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但他话已出口，金口玉言，再无转圜。
紧接着，西天灵山方向，佛光微微一颤。
宝相庄严的如来佛祖，双掌合十，低声宣了一声佛号：“阿弥陀佛。灵山小组，谨遵法旨。”
多米诺骨牌，倒下了。
“血海阿修罗部，领命。”
“北阴酆都，领命。”
“四海龙族……”
“妖盟……”
一道道曾经响彻三界、言出法随的声音，此刻却充满了屈服与苦涩。他们就像一群被宣布了最终考核方案的员工，在短暂的挣扎后，选择了接受。
程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，只有项目经理拿到所有部门负责人签字确认后的平静。
他抬手，轻轻一挥。
“很好，方案启动，各位可以离席了。”
“系统会根据架构图，将具体执行细则与第一阶段KpI，发送至各位的权限终端。”
“第一次项目周会，定在七日后。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延期。”
话音落下，众神魔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，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法则之力送离了这个数据空间。
空旷的神殿，瞬间只剩下程诺一人。
他站在那巨大的光幕前，如同站在自己一手打造的帝国之巅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。
“系统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。
“调出项目完整执行方案。”
“包括……最终的代价评估。”
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。
程诺面前，那本悬浮的【因果倒转之书】无风自动，书页“哗啦啦”地疯狂翻动，最终，定格在了最后一页。
这一页，一片空白。
只有页眉处，写着五个触目惊心的大字。
下一秒，空白的书页上，光芒流转，开始播放一段冷酷至极的动画。
画面中，是一个由无数数据符文构成的、散发着微光的人形。
程诺一眼就认出，那是系统模拟出的，作为“存在”本身的他。
而在人形的对面，是宇宙的法则核心。
那核心本该是完美无瑕的光球，此刻却像一件破碎的瓷器，布满了狰狞的裂痕，黑色的“bUG”如脓疮般附着其上，不断侵蚀着最后的根基。
动画里，那个代表“程诺”的光人，一步步走向破碎的核心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触碰在裂痕之上。
然后，他整个身体，从指尖开始，寸寸崩解！
没有鲜血，没有悲鸣。
只有亿万道最纯粹的数据光点，从他体内爆发出来，化作一场璀璨到极致的光雨，主动涌向那些裂痕。
如同最高效的补丁。
光点所过之处，裂痕被修复，脓疮被净化，整个宇宙法则核心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完整。
而那个光人，则彻底消散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动画结束。
一行冰冷的文字，在画面下方浮现，如同墓志铭。
死寂。
比刚才众神在时更加彻底的死寂。
系统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像一把冰冷的锤子，砸碎了所有幻想。
程诺静静地站在那里，久久没有动弹。
他脸上的表情，从最初的极致震惊，慢慢褪去，最终，回归到一种非人的平静。
一种项目经理在得知预算超支，且必须砍掉最核心功能时，那种混杂着无奈、但又必须接受现实的平静。
原来是这样。
他的嘴角，甚至微微牵起了一丝弧度，像是在自嘲。
“明白了。”
他在心中对自己说。
“从修复奈何桥拥堵，到修复宇宙。”
“流程都一样，只是这次的成本，是我自己。”
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幻。
冰冷的数据神殿消失，取而代之的，是系统为他模拟出的，修复完成后的世界之巅。
他俯瞰着下方。
人间烟火璀璨，地府秩序井然，新旧法则交织，一个崭新的宇宙正在焕发生机。
那是他的作品。
是他从一个只想为家人复仇的小小阴差，一步步“卷”出来的，最伟大的成果。
他回顾了这一路。
杀鬼差，斗判官，卷哭十殿阎罗，整合三界六道。
所有的执念，所有的野心，所有的挣扎，最终都指向了这个结局。
他没有悲伤，也没有愤怒。
只是平静地伸出手，仿佛想触摸那片属于未来的万家灯火。
他轻声自语，声音消散在风中。
“原来，最后的绩效考核，是提交我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