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边哭喊,一边捶胸顿足,那份被抛弃的怨毒与绝望,真实得让李三都感到一阵心悸。
弃车保帅!
这四个字,全对上了!
戴陵将军的捷报中说,他已将刘禅围困,但蜀军困兽犹斗,请求骠骑将军主力合围。而眼前这些溃兵则说,诸葛亮已经全速救援刘禅!
这说明戴陵将军的部队,为曹洪将军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、可以一举擒杀蜀汉皇帝的绝佳机会!
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大功啊!
“头儿,你看!”另一名斥候兴奋地指着那些被“俘虏”的难民腰间,“他们……他们身上还有蜀军的腰牌!”
李三快步上前,一把扯过一名“难民”腰间的木牌,上面用隶书清晰地刻着“虎步营”三个字!
虎步营!那可是蜀汉皇帝最精锐的禁卫军之一!
连虎步营的士兵都沦落至此,蜀军的败亡,已是板上钉钉!
“哈哈哈……好!好!好!”李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,他仰天大笑,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封侯拜将、衣锦还乡的场面。
他翻身上马,对着手下厉声喝道:“你们几个,把这些俘虏和粮食看好!其余人,随我回去报信!”
“告诉曹将军!蜀主刘禅败亡在即!汉谷之内,遍地都是无主的粮草辎重,任由我大魏将士拾取!”
说罢,他狠狠一夹马腹,战马如离弦之箭,卷起一路烟尘,向着曹洪的中军大帐狂奔而去。
在他身后,赵统缓缓从地上站起,抹去脸上的涕泪,望着那远去的烟尘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鱼儿,上钩了。
魏军中军帅帐。
曹洪的耐心,已经快要被消磨殆尽。
距离戴陵的血书捷报传来,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。
他派出的前锋斥候,也如同泥牛入海,杳无音信。
这种未知的等待,让他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。
他害怕,害怕这唾手可得的功劳,会因为自己的迟疑而飞走。
“报——!”
就在这时,一声亢奋至极的嘶吼从帐外传来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帐帘被猛地掀开,斥候长李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他甚至来不及行礼,便激动地跪倒在地。
“将军!大捷!天大的大捷啊!”
“前锋斥候在汉谷谷口,发现蜀军溃败迹象!遍地都是被遗弃的粮草辎重,蜀军战旗被随意丢弃,踩入泥中!我等还抓获了数十名虎步营的溃兵!”
“据溃兵交代,蜀主刘禅已在戴陵将军的围困下身负重伤,昏迷不醒!诸葛亮已然弃车保帅!”
李三一边说,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还沾着泥土的粟米,高高举过头顶。
“将军请看!这是从蜀军丢弃的粮车上缴获的军粮,皆是上等精粮!蜀军……蜀军败了!他们真的败了!”
好啊!!!
“太好了!”
曹洪快步走下帅位,一把夺过李三手中的粟米,那粗糙的手指,近乎神经质地摩挲着那些饱满的颗粒……
所有的证据链,在这一刻完美地闭合了。
活捉刘禅,荡平西蜀的不世之功,已唾手可得!
“将军!不可!”
就在曹洪被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,即将下达总攻命令的瞬间,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,再次响起。
副将徐质,这位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将领,再次站了出来。
他脸色凝重,双拳紧握,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:“将军!此事太过完美,反倒处处透着诡异!蜀军为何要丢弃如此精良的粮草?诸葛亮用兵一生谨慎,岂会轻易做出‘弃车保帅’这等自毁长城之举?这……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啊!请将军三思!”
“住口!”
“又是你!徐质!上次便是你在此危言耸听,险些误了老夫的大事!如今铁证如山,你还敢在此乱我军心!”
曹洪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,他一把抄起帅案上的马鞭,用尽全身的力气,狠狠地抽在了徐质的脸上!
“啪——!”
一道刺目的红痕,迅速在徐质的脸上浮现,血珠顺着鞭痕渗出。
“来人!”曹洪扔掉马鞭,指着徐质怒吼道,“把他给老夫拖下去!关起来!待老夫提着刘禅回来,再与他算账!”
两名亲卫不敢违抗,立刻上前,将失魂落魄的徐质架了出去。
“传我将令!”
“全军丢弃所有重型辎重、攻城器械!一人双马,轻装简行!”
“全速前进!务必在日落之前,给老夫杀入汉谷!碾碎所有敢于抵抗的蜀军!”
“活捉刘禅者,赏千金,封万户侯!”
“杀——!”
军令一下,整座魏军大营彻底沸腾了。
……
次日巳时。
汉谷谷口,终于被一阵如雷蹄声打破。
地平线上,先是扬起一道遮天蔽日的烟尘,紧接着,在那翻滚的烟尘之中,无数面黑色的旌旗穿刺而出,迎风猎猎。
旗帜的中央,一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“曹”字帅旗,在晨风中狂舞,散发着铁血与霸道。
帅旗之下,是一片流动的黑色海洋。
五千名骑士,连人带马,尽数披挂着厚重而精良的玄色铁甲。
这,便是名震天下,曾令无数敌军闻风丧胆的曹魏王牌——虎豹骑!
为首一员大将,跨坐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,身形魁梧,面容与曹洪有七分相似,却更添了几分年轻人的张狂与傲慢。
他正是曹洪的亲侄,虎豹骑的现任统领之一,曹肇。
自收到戴陵那封字字泣血的求援信后,曹肇便片刻不敢耽搁。
他已经错过一次了,万万不敢错第二次。
他当即立下军令状,亲率五千最精锐的虎豹骑,一人双马,昼夜轮换,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,从凤鸣山外直扑而来。
此刻,当他亲眼看到汉谷谷口这片蜀军旗帜散乱、洒满精良粟米的大车的“惨状”时,心中只剩下无穷期待。
“稳了!”
“稳了啊!!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