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汉十六年·冬·河皇谷地:
当东方地平线上那道粗壮恐怖的雪尘线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战场时,羌人大营的末日便已注定。
来者正是镇北将军张说所率领的一万河套精锐骑兵!他们经过一夜充分的休整,人饱食,马喂足,器械精良,士气正处于巅峰状态。如同一柄刚刚淬火出炉、锋利无匹的战刀,渴望着饮血开锋!
张说立马于大军之前,玄甲重盔,目光如电,扫视着眼前混乱的羌人大营和那座巍然屹立的汉军营垒。
他甚至没有进行复杂的阵型调整,只是将手中长槊向前猛地一挥,发出了最简单也最狂暴的命令:
“全军——锋矢阵!凿穿敌阵,接应公孙将军!杀——!”
“杀!!!”
一万河套铁骑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,声浪仿佛要掀翻整个山谷!他们以严整无比的冲锋阵型,如同山洪暴发,又如同钢铁海啸,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,狠狠地撞入了羌人大军混乱的后侧和侧翼!
此时的羌人,久攻公孙遗营垒不下,早已师老兵疲,饥饿缠身,士气低落到了极点。突然遭到如此一支养精蓄锐、装备精良、冲击力惊人的生力军从背后猛攻,其反应可想而知!
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,羌人的防线就如同脆弱的冰层般破碎了!
河套骑兵手中的长矛轻易地刺穿了羌人轻骑的皮甲,厚重的环首刀劈砍之下,羌人的弯刀往往连刀带人被一斩两段!
汉军骑兵三人一组,互相掩护,冲杀、分割、包抄…战术动作娴熟而致命,展现出了与周云残部截然不同的、属于帝国边军最顶尖精锐的恐怖战斗力!
羌人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。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全军!
“汉人援军!好多汉人援军!”
“快跑啊!”
溃败,从一开始就变成了全军总崩溃!羌人士兵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,只想着如何逃离这片死亡之地,他们丢盔弃甲,互相践踏,向着谷地四面八方狼奔豕突。
里应外合:公孙遗的致命一击。
就在羌人后方被张说冲得七零八落、陷入极度混乱之际,公孙遗敏锐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!
他立刻下令:“打开营门!全军出击!配合援军,绞杀羌虏!”
沉重的营门轰然洞开!憋了一肚子火的五千汉军骑兵,如同出柙猛虎,呼啸着从营垒中冲杀而出!他们虽然经历守城苦战,但吃饱喝足,以逸待劳,此刻正是锐气最盛之时!
公孙遗部从内向外杀,张说部从外向内冲,两支汉军精锐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,狠狠地夹击着已经崩溃的羌人大军!
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和追歼战。羌人完全失去了指挥,各自为战,只知逃命。汉军骑兵则肆意纵横,尽情砍杀着那些背对自己的敌人。山谷中回荡着汉军的喊杀声、羌人的哀嚎声和战马的悲鸣声。
战斗持续了约一个时辰,便逐渐平息。大部分羌人溃散逃入了周围的山岭之中,而战场上,留下了超过一万具羌人尸体和无数的伤兵、辎重。鲜血染红了谷地的雪原,场面惨烈无比。
羌人,这支一度庞大的联军,在汉军内外夹击之下,彻底被打断了脊梁,短时间内再也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威胁。
尘埃落定,硝烟渐散。张说命令部队肃清残敌,收拢队形,自己则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,策马向着公孙遗的营垒行去。
公孙遗也早已下令收兵,清理战场,并在营门外迎接。
两位将领在营门前相遇,同时翻身下马。
张说虽官阶可能更高,且是援军主将,但仍率先拱手,语气带着敬意:“末将张说,奉太子殿下令,率河套士卒前来听候公孙将军调遣!将军以五千之众,力抗数万羌虏,深沟高垒,斩获无算,真乃国之栋梁,张某佩服!”
公孙遗连忙还礼,脸上带着疲惫却真诚的笑容:“张将军言重了!若非将军及时率虎贲之师雷霆一击,遗与麾下将士,恐已葬身于此矣!将军辛苦了!快,营内请!”
两位主帅把臂进入营中,气氛融洽而振奋。两支汉军的士兵们也混杂在一起,互相打量着,眼中都带着对同袍精锐的认可和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河套军惊叹于公孙遗部以寡敌众的坚韧,公孙遗部则羡慕河套军装备精良、气势如虹。
进入中军大帐,稍作寒暄后,话题立刻转向了下一步行动。
有部将激动地建议:“将军!羌人已溃,我军士气正盛!当乘胜追击,一路向西,接应大总管!”
公孙遗却摇了摇头,目光看向张说:“张将军,你意下如何?”
张说沉吟片刻,道:“我军虽胜,然亦是疲兵。我部长途奔袭,昨夜方得休整;将军部血战终日,守城亦耗心力。此刻贸然西进,若遇羌人溃兵结寨抵抗,或遭遇其新生力量,恐于我不利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且天色将晚,夜间于陌生地域行军,风险极大。不如就此扎营,充分利用我军现有工事,让将士们饱食酣睡一夜,恢复体力。同时多派斥候,向西远探,查明前方敌情与大总管确切动向。待明日拂晓,全军以最佳状态西进,方为万全之策。”
公孙遗深以为然:“正合我意!羌人新遭重创,胆气已丧,一夜之间,量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。让我等将士好好休息一夜,明日再战!”
命令迅速传达下去。两军合并,兵力达到一万五千精锐,士气高昂,依托坚固营垒,安心休整。炊烟再次袅袅升起,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胜利的喜悦。
意外来客:西线的血泪讯息。
就在黄昏时分,营垒即将关闭之时,外围哨兵突然带来一名衣衫褴褛、浑身是伤、几乎不成人形的骑兵。他骑乘的战马早已累垮,他是徒步踉跄着被发现的。
“将军!此人自称是西线大总管麾下斥候,有要事禀报!”
公孙遗和张说闻言,心中同时一凛,立刻召见。
那名斥候被搀扶进来,看到帐中的汉军旗帜和将领,顿时泪如雨下,扑倒在地,泣不成声:“将军…将军…总算…总算找到你们了…”
公孙遗亲自上前扶起他,递过水囊:“慢点说,到底发生了什么?大总管现在何处?”
斥候猛灌了几口水,缓过气来,这才断断续续、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西线大军的悲惨遭遇:
翻越祁连山的酷寒与非战斗减员、西海畔的血战与坚守、羌人如同潮水般的围攻、惨烈无比的突围、沿途不断的厮杀与减员、严寒饥饿的折磨…尤其是当他说到六万大军如今仅存不足一万五千人,且多是伤兵,物资耗尽,仍在羌骑不断骚扰下艰难东行时,帐内所有将领无不骇然失色,扼腕叹息!
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沉重笼罩了大帐。六万百战精锐,竟落得如此下场!
然而,当听到斥候最后说,周云大总管仍带领着这支残部,保持着建制,一步步向着东方,向着家的方向艰难却坚定地行进时,公孙遗和张说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。
人还在!主力尚存!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!
“大总管…如今行至何处?”公孙遗急切地问。
“应…应已过西海…正沿北岸…向东…”斥候艰难地回答。
公孙遗与张说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。
“好!好!活着就好!”公孙遗重重拍了拍斥候的肩膀,“你立下大功!好生休息!明日,本将便与张将军亲提大军,西进接应大总管!”
消息迅速在营中传开,将士们闻之,无不既感悲愤,又觉振奋。悲的是西路军竟遭如此大难,愤的是羌人凶残,奋的是同袍仍在坚持,而他们,即将前去迎接英雄的归来!
这一夜,汉军营垒中,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但无论如何,希望的火种,已经再次点燃,并且愈发旺盛。明日,他们将挥师西进,去完成最后的使命——接应那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兄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