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芯把最后一根韧皮拧进弓弦的时候,天还没亮透。
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,盯着那根新换上的钢丝弦看了两秒:“这玩意儿绷得跟姚丽莎的脸一样紧。”
姚丽莎正蹲在角落清点箭头,闻言头都没抬:“你再敢拿我比喻,我就把你编进去的那股破皮绳拆了当鞋带。”
“别吵。”龙弋手里捏着一段削好的硬木条,“弦紧不代表能撑住连射,试试张力。”
唐芯立马收了嬉皮笑脸,把弓搭好,拉满三次。每次回弹都稳得像卡了尺子。
“行了。”龙弋点头,“就用这个配比,今天所有弓统一换弦。”
白露从外面进来,肩上扛着一捆笔直的藤枝:“北坡能找到的直杆全砍了,凑够四十支没问题,再多就得去东沟刨老藤根。”
“四十支打底,目标五十。”龙弋把手里那根木条往地上一插,“今晚必须齐活。谁负责箭簇?”
“我!”唐芯举手,“军刺磨了三遍,削出来的三角头比超市卖的鱼叉还利索。”
“那你先做二十支标准箭,剩下三十支交给我。”裴千雅抱着一块树皮垫子走过来,“我按你教的尺寸刻了模具,保证长短一致。”
“挺好。”龙弋弯腰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个小铁盒,打开,里面是几枚从俘虏身上搜来的微型弹簧片,“这些也能改造成箭簇,穿甲用,留五支应急。”
姚丽莎:“咱们连个装甲车都没有,穿谁的甲?”
“人。”龙弋面不改色,“防弹衣底下也是肉。”
唐芯嘿嘿笑出声:“听上去有点吓人,但……真解气。”
龙弋没接话,转身走向药草区。
蒋雨萌已经抱着陶罐等在那儿了,脚边摆着几株刚采回来的藤蔓,叶子呈暗紫色,边缘锯齿状,根部渗着淡绿汁液。
“鬼面藤?”龙弋用指尖轻轻蹭过叶片背面。
“嗯。”蒋雨萌点头,“就在北沟塌方石堆后面,长在阴面岩缝里,其他地方没见着。”
“对了,采的时候戴手套了吗?”
“戴了!树皮裹的,我还让唐芯检查过有没有破洞。”
“不错。知道怕了还敢去,比光莽撞强。”
蒋雨萌脸一红,低头搅了搅陶罐里的水:“那……现在就开始熬?”
“现在。”龙弋抓起一把干柴塞进炉膛,“慢火,不能冒烟,也不能停火。这玩意儿毒性不稳定,火一大全挥发,火一小熬不出浓度。”
裴千雅也凑过来:“加苦藤灰稳定,比例多少?”
“一比三。”龙弋递给她一个小竹勺,“每十滴原汁加三勺灰,边搅边加,手速要匀。”
“明白。”裴千雅接过勺子,站到通风口旁的石台上,动作轻而稳。
火苗舔着陶罐底,绿色汁液开始咕嘟冒泡。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飘出来,闻久了太阳穴发胀。
“这味儿……”姚丽莎站在五步外皱眉,“像我妈扔掉的烂芦荟。”
“那是你妈没种对地方。”龙弋说,“这玩意儿涂在箭头上,中招的人前五分钟还能走路,第十分钟腿就不听使唤了,十五分钟后呼吸变慢——死不了,但动不了。”
“所以是麻痹剂?”白露站在旁边。
“精准打击版。不杀人,专废人。适合放倒落单的侦察兵,也方便审。”
唐芯:“那咱是不是可以搞个‘活捉套餐’?一支麻,两支晕,三支直接绑回来喝茶?”
“茶没有。”龙弋瞥她一眼,“只有馊糊。”
众人笑了一声,气氛松了一瞬。
但没人放松手里的活。
白露带着唐芯继续制箭,两人分工明确:一个削杆定长,一个装簇烤定型。每一根箭杆都要过火烘烤,防止受潮变形。
唐芯一边干活一边哼歌,调子跑得离谱,但节奏稳定——这是她发明的,叫“打拍子抗疲劳”。
裴千雅那边毒膏渐成,颜色由浅绿转为黑绿,质地越来越稠。她用小木棒挑起一点,滴在石板上,凝而不散。
“成了。”她轻声说。
龙弋过去看了一眼,伸手蘸了一点,在指甲盖上抹开,等干后用针轻刮,纹路清晰,附着力强。
“合格。分装,每筒十滴,密封竹塞加蜡封。”龙弋点头。
裴千雅立刻动手,将毒膏灌入六支空心竹筒,一一蜡封,贴上炭笔标记。
“六管……刚好一人一管。”她低声说。
“留一支备用。”龙弋取走一支,放进贴身口袋,“剩下的归位。”
武器区这边,第一批新箭已完成。龙弋拿起一支,对着光看箭杆笔直度,再捏箭簇锋锐感,满意地点头。
他说:“全部淬毒。每支箭头浸三秒,取出晾干,不得滴落。”
裴千雅亲自上阵,一支支涂抹。涂完的箭统一插进干燥箭篓,置于了望台下方待命区,编号排列。
姚丽莎看着那一排排黑头箭,忽然开口:“我们这么搞,算不算跟他们一样了?”
她指的是血狼团。
龙弋:“你说哪个他们?拿女人当诱饵的那个,还是往食物里下毒的那个?”
“都算。”姚丽莎盯着他,“我们现在也在用毒。”
“区别在于目的。”龙弋说道,“他们是玩命,我们是保命。他们用毒为了折磨,我们用毒为了少流血。你要是觉得这叫变坏,那我告诉你——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好坏。”
姚丽莎抿着嘴,半晌,点了下头。
“明白了,那我也去学怎么熬毒。”
“明天教你。”龙弋把最后一支淬毒箭插进专属箭袋,十支整,漆黑如夜。
天光已微亮。
白露和姚丽莎核对完陷阱编号,更新了巡逻表。唐芯试了新弓三轮,确认手感稳定,把工兵铲别回腰间。裴千雅收好最后一管毒剂,默默把急救包重新绑紧在左臂。
龙弋靠坐在洞口石壁边,闭眼养神。
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