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陆明远的为官之道和家世,若非滔天大罪,绝不至此。
陆明远缓了口气,眼中涌起悲愤:“是国舅……我查案……触及了他的根本……他便罗织罪名,上面那位便将我……流放三千里……”
他剧烈地咳嗽几声,紧紧抓住楚修明的手臂,急道:“不止我们……跟我们一起来的,还有……还有附近的几十口村民!他们的房子……被大雪压垮了,粮绝屋塌,走投无路……想跟着流放队伍来鬼岛寻条活路……可、可守门的官差……说这里是流放地,不是善堂,硬是……不让他们进来!”
楚修明听完,眉头瞬间紧锁,脸色沉了下来。
鬼岛虽是流放地,但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
这等严寒天气,那些失去家园、缺衣少食的村民若被拒之门外,在外多待一刻,便是死路一条!
“他们现在何处?” 楚修明的声音带着寒意。
“就在……就在岛外……守门的官员不让他们进来,他们怕是……撑不了多久了……” 陆明远气息急促,满脸的无奈。
楚修明霍然起身。
这事态紧急,关乎数十条人命,已非简单的收容问题。
他必须立刻去找林晚商议。
如何救人,如何安置,是否会引来官府问责,都需要谨慎权衡,但无论如何,见死不救,绝非他楚修明所为!
“你好生休息,此事我来处理。” 楚修明对陆明远说完,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,心中已有了决断,但具体的章程,他需要和林晚,好好计议一番。
楚修明从陆明远所在的房间出来,面色凝重。
林晚陪在鬼医还有毒婆婆身边,林晚正听着鬼医还有毒婆婆说之前两人的情况,便看到楚修明走路进来,眉宇间锁着一团化不开的阴郁。
“修明,怎么了?” 林晚放下笔,关切地起身。
楚修明走到她身边,握住她微凉的手,沉声道:“陆明远醒了,性命无碍。但还有一个情况比较糟糕。”
他将陆明远说的情况快速而清晰地告知了林晚。
林晚听完,倒吸一口凉气,脸色也瞬间白了:“几十口人?就在外面冰天雪地里?这……这岂不是要被活活冻死饿死!而且陆明远醒来已经是地三天了,若是那些人还在外面,若没有......”
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老弱妇孺在风雪中瑟瑟发抖、绝望等死的惨状,心猛地揪紧。
“必须救人!” 林晚毫不犹豫,语气斩钉截铁,“无论如何,不能见死不救!”
楚修明点头,他亦是此意。
但问题在于如何救。
“鬼岛毕竟是朝廷划定的流放地,有驻守官员。若强行将人放入,便是私纵流民,恐落人口实。需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说法。”
林晚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光芒:“直接要求放人,那些人肯定不愿意,也害怕担责。但若是我们和最说的话的那位做个交易......到时候再有我们出资,让他们这些人像之前两个村子一样,这样我们的人力又回有增长了。”
“而且他们已经背井离乡了,屋子都没了,不如重新找地方生存下来,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。”
鬼医和毒婆婆在旁边听到了两人的谈话,也是十分的表示赞同:“你们两个说的对,那些人现在说不定要扛不住了,先将人放进来再说。”
“事不宜迟,我们这就去找他!” 林晚当机立断。
多耽搁一刻,外面就可能多一条人命消逝。
两人穿上厚实的斗篷,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官署走去。
风雪依旧未停,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。
官署大门虚掩着,门口连个守值的兵丁都没有,一片死寂。
楚修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里面昏暗寒冷,只有一个穿着破旧棉袄、缩在炭盆边打盹的老吏。
听到动静,老吏迷迷糊糊地抬起头,见到楚修明和林晚,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这种天气会有人来。
“王主事何在?” 楚修明直接问道。
老吏搓着手,哈着白气,懒洋洋地道:“这种鬼天气,王大人自然是在后宅暖和着哩!谁会上这儿来挨冻?两位有何事,等天晴了再说吧。”
楚修明眉头紧蹙,强压不耐:“我们有急事,关乎数十条人命,必须立刻面见王主事!”
老吏翻了个白眼,嘟囔道:“人命?流放地哪天不死人?惊扰了大人歇息,你们担待得起吗?”
林晚见状,心知不下点“甜头”是不行了。
她上前一步,从袖中摸出一块约莫一两的碎银子,塞到老吏手中,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:“老丈,劳烦通传一声,确是有十万火急之事需面禀王主事。这点银子,给您打壶酒驱驱寒。”
冰凉的银子入手,老吏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,态度瞬间热情了不少,将银子迅速揣进怀里,站起身道:“哎哟,夫人客气了!既然事关人命……那……那小的就斗胆去通传一声,不过王大人起没起,见不见,小的可不敢保证。两位随我来吧。”
老吏领着二人穿过空旷寒冷的堂屋,来到后院一处相对齐整的屋舍外。
他不敢直接敲门,只站在门外,提高嗓门喊道:“大人!大人!京城来的楚将军和夫人有要事求见!”
屋内静默了片刻,才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沙哑声音:“谁啊?这么大风雪,什么事不能等天晴再说?滚!”
楚修明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王大人,在下楚修明。确有紧急军务……不,紧急情况需即刻面禀!听闻岛外有受灾村民聚集,天寒地冻,若不放其入内躲避,恐酿成数十人命惨剧!还请大人先行开放门户,救人要紧!”
“楚修明?” 屋内的声音清醒了几分,带着一丝讥诮,“呵!楚将军,你倒是好心肠!可你搞清楚,这里是流放地,不是开善堂的!放进来?说得轻巧!放进来之后呢?他们的吃食、住处、寒冬炭火,哪一样不要银子?本官这里只有朝廷拨给流犯的定额口粮,可没有多余的喂这些不相干的人!冻死饿死在外面,那是他们的命数,与本官何干?”
这话语冰冷无情,听得林晚心头火起,却也印证了此人的贪婪与冷漠。
楚修明按捺住怒气,按照与林晚商定的策略,语气平稳地开口:“王大人,若放他们进来,并非白养。在下愿与大人谈一笔生意,保证不让大人为难,甚至……对大人而言,有利可图。”
“生意?” 屋内的声音明显顿住了,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一丝被勾起的兴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