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浸着晚风的凉,酒吧包间的门被隔绝在喧嚣之外,暖黄的灯光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晕。
张新月和小娟挨着坐在沙发上,面前的茶几摆着几瓶空了大半的烈酒,酒杯里的酒液晃着细碎的光。
烈性酒的辛辣顺着喉咙烧下去,呛得张新月眼眶发红,本就浅的酒量,此刻早让头晕乎乎地漫上来。
俩人从扎着马尾辫的中学时代聊起,聊到情窦初开时偷偷写在日记本里的名字,又聊到如今被生活磨得棱角尽失的模样。
张新月指尖蹭着冰凉的杯壁,声音飘在包间里,带着点酒后的喑哑:“阿娟,到现在,你还相信爱情吗?”
小娟举着酒杯嗤笑一声,眼底晃着细碎的光,带着点自嘲的醉意:“爱情是个什么东西?我从前就是因为太信这个,才一头扎进婚姻里嫁给大昆。从挑钻石戒指到十月怀胎生女带娃,哪一桩哪一件,不是我亲力亲为?”她顿了顿,喉结滚了滚,语气里漫开一层涩意,“他大昆一年四季在外头打比赛,我一年能见他几次?我有时候都觉得,我不是嫁给了他,是嫁给了我的女儿丫丫。我的生命里,她陪着我的时间,可比他多太多了。到头来,他没挣几个钱不说,就连孩子半夜发烧,都是我一个人抱着她往医院跑。你说,这就是爱情?”
张新月没说话,又灌下一口烈酒,酒液烧得胃里发烫。她抬眼看向小娟,声音发哑:“那你当初,还把他队友介绍给我?”
小娟像是被这话戳中了软肋,忽然就笑了,笑得眼角泛着湿意,带着浓浓的醉酒腔调: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。”她说着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又伸手拿起酒瓶,给自己满上,动作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莽撞。
“那你后悔吗?”张新月又问,指尖攥得发白。
小娟沉默了几秒,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,眼神飘向包间的门,语气忽然就平静下来,带着点意味深长的释然:“不后悔。我有家庭的温暖,有孩子的陪伴,就够了。更何况,我现在又回到了喜欢的工作岗位上,怎么会后悔?”她说着,抬眼看向张新月,眼底漾着真切的暖意,“谢谢你,新月。”
两只酒杯再次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,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。
另一边,潘逸冬在空荡荡的公寓里踱来踱去,眉头拧成一个川字。他几乎打遍了所有认识张新月的人的电话,听筒里传来的都是“不知道”“没见过”的答复。
焦虑像潮水一样漫上来,攥得他心口发紧,他最后拨通了闫昆的号码,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急切:“你爱人跟你在一起吗?她今天有没有见过新月?”
闫昆那边传来孩子的哭闹声,他的声音透着点手忙脚乱:“我今天在家看孩子呢。她下班的时候说,约了朋友去喝两杯,没说有没有新月。咋了?新月不见了?”
“嗯,联系不上。”潘逸冬捏紧了手机,指节泛白,“你给你爱人打个电话问问吧。”
闫昆应了声好,没一会儿又打回来,语气也沉了几分:“没人接,电话一直响着没人听。”
“那你知不知道,她们可能在哪儿喝酒?”
“我想起来了,小娟那车有定位!”闫昆窸窸窣窣地翻找手机,片刻后报出一个地址,“查到了,在城西那家酒吧门口停着呢。”
潘逸冬悬着的心稍稍落了点,语速飞快:“那你在家等我,我现在过去接你,咱俩一块儿去酒吧看看。”
接到闫昆坐上车,他刚坐稳就侧过身,眉头拧着,语气里满是急切:“怎么了?你今天火急火燎地找新月,你们俩该不会是吵架了吧?”
潘逸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指节微微泛白,声音沉得像浸了夜色:“没有。就是苏总今天来家里谈工作,顺手用了新月的碗吃饭。”
闫昆闻言半点没惊讶,反倒靠回座椅上,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:“这事真不怪新月,怪你。你跟苏郁走得也太近了,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看得明明白白,她对你有意思,何况是心思细腻的新月。”
潘逸冬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又重了几分,脸上掠过一丝错愕,像是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,连忙辩解:“不是吧?我可从来没别的想法,不过是看她现在能给咱们带来收益,才多几分客气罢了。”
“我们早就发现不对劲了。”闫昆瞥他一眼,语气笃定,“苏郁跟你说话的样子,和对我们这些人完全是两回事。上次聚餐,她拉你手的时候那叫一个自然,半点不见生分。”
“你可别瞎说!”潘逸冬急忙打断他,喉结滚了滚,找补似的低声道,“人家是从国外回来的,兴许待人接物本就这般外向。”
“那可不是。”闫昆嗤笑一声,半点没给他留面子,“新月不也是在国外长大的?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分寸过?潘逸冬,我劝你一句,你要是真想跟新月踏踏实实过一辈子,就赶紧跟苏郁说清楚,该保持的距离一点都不能少。”
潘逸冬没再说话,唇线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,脚下轻轻踩下油门,车子稳稳地滑入夜色里,不多时,就停在了那家闹中取静的酒吧门口。
车子刚停稳在酒吧门口,闫昆的目光就扫到了停车场角落里那辆熟悉的车,他一拍大腿,语气笃定:“看,那就是我家的车,小娟肯定在这儿。”
两人默契地拉了拉口罩,把半张脸埋进布料里,这才推门走进酒吧。
震耳的音乐混着酒气扑面而来,舞池里人影晃动,喧嚣得厉害。他们在闹哄哄的大厅里转了一圈,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人眼晕,却压根没瞧见小娟和张新月的影子。
闫昆皱着眉,抬手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太阳穴,低声分析:“她肯定没走。我家小娟那性子,必须喝透了,如果新月在肯定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,指定是开了单独的包间。”
潘逸冬没吭声,只是点了点头,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。两人沿着走廊一间间地找过去,包间门被陆续推开,里面不是划拳喝酒的热闹局,就是相拥低语的情侣,暧昧的气息混着酒味儿飘出来,让这场寻找多了几分尴尬。
闫昆越找心里越没底,觉得这么冒冒失失推门实在不妥,万一撞见什么不方便的场面,怕是更难收场。
他摸出手机,指尖飞快地戳着屏幕,一次又一次拨打小娟的电话。忙音在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第五次,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。
他刚要开口问地址,那头就传来小娟带着酒意的大嗓门,吵吵嚷嚷的,还混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:“服务员!我的酒呢?快点!203包间!快点上啊!”
话音落,电话就被匆匆挂了。
闫昆捏着手机,松了口气,冲潘逸冬扬了扬下巴:“找到了,203,在楼上。”
说完,他率先抬脚往楼梯口走,潘逸冬紧随其后,脚步里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急切,台阶被踩得咚咚作响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