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浅佯嗔着送走秦欢,来到厨房和谢蓉一起和面、剁馅、包馄饨。
姑嫂二人有说有笑,连同明日要售卖的馄饨,整整包了两大竹盘,数算下来足有几百只。
“可以了,蓉儿,差不多了。
我们今晚煮上百十个,还剩下二百多呢!
明日第一天上新品,未必卖得出这么多。”
“好,那先不包了。”
“嗯,我们先把这些冻起来,到时候十个一碗,分开保存,免得到时候冻在一起,不好分煮。”
谢蓉乖巧应下,跟着夏浅将两大盘馄饨端到了后院,用薄纱布盖好,避免落灰。
二人刚要回屋,便听到了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。
猜到是谢凉和夏夜回来了,两人一同迎出了院门。
出乎谢蓉意料的是……
赶车之人并非夏夜,而是路虎。
“吁——嫂子,三小姐。”
他勒住缰绳,向夏浅颔首见礼。
目光扫过谢蓉的时候,没来由地皱了皱眉头,眼神略显复杂。
谢蓉敛下长睫,稍有迟疑。
夏浅却并未思考这么多,径直迎了上去,不解询问。
“路虎?怎么是你赶车?小夜呢?”
“啊,他……”
“姐……我在这儿……”
不等路虎开口解释,夏夜虚弱的声音便从车厢内传了出来。
夏浅闻声,急忙走上近前,关切询问。
“小夜?你,你怎么了?声音怎么这么虚弱?”
她着急地掀起车帘向内张望,不看不要紧,一看,眼睛都瞪大了。
只见,夏夜弱弱地伏在谢凉的腿上,满头大汗,面无血色,嘴唇煞白。
额发都乱了,松散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。
牙关轻咬,眉头紧锁,看上去就像在承受极大的疼痛。
夏浅手足无措,在谢凉的帮助下,才将夏夜扶下马车。
“这,小夜……你,你这是怎么了?”
“没事儿,姐,我坏了规矩,姐夫罚我是应该的。”
夏浅这才想起那三十鞭子!
原还以为谢凉只是吓唬吓唬他,没想到……竟下手这么重!
她又气又心疼地看向谢凉,谢凉掩唇轻咳一声,低声解释。
“浅浅,我们昨晚说定的……”
夏浅当然知道是说好的,若非如此,她早就不是这个态度了。
可如今,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和谢蓉一起将夏夜搀进屋子。
扶着他趴到床上,看着他背上血淋淋的鞭痕,心里疼得不行,嘴上却还在斥责。
“受了三十鞭,可长了记性了?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人?”
“不敢了,绝对不敢了!我姐夫说了,我要是再犯,就罚我六十鞭子。
而且,我也答应过姐的,一定谨言慎行,不将军营中的恶习带回家来。
如有再犯,我就,我就不去军营了……”
“知道就好,还不趴好?我帮你上药!”
“好,我就知道,我姐最是心疼我了。”
他趴在床上,还在油嘴滑舌。
丝毫没注意到……
身后捧着药膏站在床边的夏浅,看着他后背狰狞的伤痕血迹,早已心疼得泪眼模糊,唇角轻颤了……
谢凉见状,走上近前,揽住夏浅的肩膀,温声劝慰。
“浅浅,别担心,我特意交代过,都是皮肉伤,伤不到筋骨……”
夏浅吸了吸涕泪,将药膏推在了他手里,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嗯,我知道,你来帮他上药吧,我去煮馄饨。”
夏夜这才听出夏浅声音不对,连忙抬起上半身,扭过头哄劝。
“姐,姐你怎么哭了?我这,我这伤口就是看着吓人,实则一点都不疼,姐……”
夏浅却没有回答,转身出了房门。
一边流着眼泪,一边刷锅烧水。
本不想再哭了,可坐在灶台边,这眼泪就是忍不住地往下掉。
她想不通……
那军营到底有什么好,让夏夜被打成这样也非要留下不可!
谢蓉看着她轻颤的双肩,拖来小板凳,坐到她身边。
挽着她的胳膊,温声劝说。
“嫂嫂,兄长做事一向有分寸,小夜哥哥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”
夏浅轻叹了一声,抬手抹去眼泪,说出心中担忧。
“我就是……看着小夜身上的伤,我就想起了你哥。
你不知道,你哥身上有多少旧伤!
刀伤、箭伤、包括这一次的腿疾,哪一个不是死里逃生的证明?
我是担心,有朝一日,小夜上了战场……
我不想也在他身上动刀子……”
说到这里,夏浅的眼泪便又止不住地往下流,谢蓉抿着唇角扯了扯她的手肘。
“嫂嫂,这条路是小夜哥哥自己的选择。
嫂嫂不是没有阻止过他,他心意已决,我们无法阻拦。
至于上阵一事……嫂嫂放心,有兄长在军营坐镇,小夜哥哥不会轻易出事的!”
谢蓉的话说到了夏浅的心坎里。
她默默地点了点头,心下附和。
是啊,军中再怎么危险,伤口再怎么狰狞,这也是小夜自己的选择。
他不止一次地说过,他喜欢军中生活。
想来……
就算没有遇见她,他也会自己去从军的!
她作为姐姐,也不该干预他的人生太多。
不如就放开手,让雏鹰自己去尝试飞翔。
“嗯,蓉儿你说的对,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擦干了眼泪。
想通后,心里轻松了不少。
虽然想起夏夜后背上的伤,还是会有些心疼,但……
这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,她也只能尊重和支持。
顶多,多给他准备些止疼药和伤药也就是了……
看到锅里的水开了,她添了把柴,站起身。
洗了手,端出包好的馄饨。
点了下人数,准备煮馄饨。
听到路虎劈柴的声音,她循声望去,看到他背上的零星血迹,讶异地皱了皱眉头。
“路虎怎么在劈柴,他不是跟小夜一起受罚了吗?”
谢蓉垂着眼眸,没有搭腔,她又高声询问屋内的谢凉。
“谢凉,路虎没有受罚吗?他这样劈柴,伤口不疼吗?”
谢凉拿着药膏走出屋门,瞥了眼吭哧吭哧劈柴的路虎,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。
“浅浅不必理他,路虎皮糙肉厚,三十鞭子不算什么。”
“那怎么行?”
夏浅连手中的馄饨都来不及放下,便将路虎叫了进来。
“路虎,别劈了,快进来让你哥帮你上点药。”
路虎扯过肩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,不经意地瞄了眼谢蓉,大喇喇地推拒。
“不敢劳烦将军,这点小伤,不碍事。”
“那也别劈柴了……去叫苏辰和苏苏过来吃晚饭吧,我要下馄饨了,快去!”
“是。”
路虎这才将斧头立在木桩上,转身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