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路虎便将苏辰和苏苏接了过来。
夏浅一边盛着馄饨,一边嘱咐路虎。
“快去洗手,该吃饭了。”
“是。”
路虎顺从地打好温水,瞥了眼坐在灶台边的谢蓉,端着木盆进了屋子。
待服侍谢凉洗完手后,方才就着谢凉洗过手的水,敷衍地抹了把糙脸。
而后又换了干净的水,扬声招呼正在和金子玩闹的苏苏。
“苏苏,过来,别摸那狗了,多脏啊?你还要不要吃饭了?”
“嘻嘻,金子不脏!”
苏苏笑着回怼了一句,乖巧地起身走过来洗手。
一向粗枝大叶的路虎,面对苏苏时却极为小心。
拉着她脏兮兮的小手,耐心地揉搓着小指头,又投洗了干净的帕子帮她擦脸。
分明手上的动作极为轻柔,嘴上却还在吐槽不停。
“还说不脏,水都洗黑了,你瞧这帕子脏的……”
他用湿帕轻捏苏苏的小鼻子,逗得她咯咯直笑。
夏浅见状,忍不住与谢蓉低声耳语。
“没想到,路虎还挺喜欢小孩子的?”
谢蓉瞟了他一眼,轻声哼笑。
“算了吧,他对鹤轩可没有这么温柔。”
“这么看来,路虎更喜欢女儿咯?”
她故意提高声音,余光观察着路虎的反应。
却见路虎帮苏苏擦脸的手一顿,直起腰来,不自觉地瞥了眼谢蓉。
见她面无表情,不为所动。
他放苏苏离去,将帕子丢进了盆里。
端起木盆,沉声离开。
“嫂子,我去把帕子洗了。”
夏浅见他又要出门,连忙急声叫住他。
“哎,路虎,放着吧,一会儿我洗,你快进屋去,让你哥给你上点药。”
“无碍,嫂子,我这点伤……不妨事。”
他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谢蓉,抬步出了门去。
直叫夏浅无奈叹息,自言自语。
“路虎这臭脾气……可真是倔!
叫人帮他上点药又能怎么样呢?很丢人吗?
背上伤口的血迹都洇出来了,万一一个不注意,感染了可就追悔莫及了!”
谢蓉闻之,沉默地垂下了眼眸。
屋内谢凉闻言出了门来,帮她往屋内端着馄饨,温声劝说。
“浅浅不必担忧,他自小就是这样。”
“那怎么行,这种事情怎么能抱有侥幸心理呢?
再说了,不上药,伤口愈合得也慢啊!
他不知道疼吗?”
谢凉闻之,接过她手中盛好的馄饨,颔首应下。
“浅浅所言极是,稍后我会叮嘱他回去上药。”
“最好你直接帮他上了,免得他一忙起来就把这茬忘了。”
“这倒是不易,他一向不喜别人碰他的伤口……”
二人一边盛馄饨,一边闲聊。
沉默良久的谢蓉,趁机起身,跟着路虎来到了院中。
见他正站在桌边投洗帕子,她思忖片刻后,默默地走了过去。
将一瓶金疮药放在了木盆旁边,沉着行礼。
“路将军,嫂嫂让我给您送药过来。”
路虎讶异地看向她,目光扫到身前的金疮药时,眼神之中略过一丝惊喜。
可……
不知想到了什么,欣喜转瞬即逝,他很快便又皱起了眉头。
“敢问三小姐,这药……是嫂子让三小姐送过来的?”
“自然。”
谢蓉颔首应下,转身便要离开,却被路虎沉声叫住了。
“三小姐!”
谢蓉驻足,侧眸看他。
“路将军还有何事?”
路虎攥着手中湿帕,一再犹豫。
见她没了耐心,又要抬步离开,这才沉吟开口。
“我心中有个疑问,还请三小姐为我解答。”
谢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,心里紧张,睫毛也在轻颤。
她怕,若是路虎这时候对她说出什么挽留的话,她会……
心软……
“三小姐……三小姐?”
听到路虎的催促,她敛眉颔首,又一次在心里警告自己:
谢蓉,别忘了太子是如何囚禁长姐,逼死谢家满门的!
还有那些人……
就因为你优柔寡断,软弱可欺,他们才敢那样羞辱你!
你不可以犹豫,更不能心软!
你还有很多事要做……
不能被男人困住脚步。
要为长姐报仇,要为谢家平反!
想到这里,她坚定了自己的内心,深吸一口气,浅笑着转过身来。
“怎么了,路将军?”
一声声疏离的路将军,叫得路虎牙根痒痒。
他怨愤地攥紧湿帕,咬着牙关诘问。
“三小姐……从前不是一直叫我‘路大哥’的吗?”
谢蓉闻之,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,不答反问。
“这就是路将军心中的疑问?好,我可以回答路将军——
我虽是庶出,但自小长姐和祖母便教导我,要自尊自爱,与外男相处要合乎礼数。
从前年纪尚小,不懂分寸,如今既觉出不妥,自然要及时纠正,改过自新。”
“觉出不妥?三小姐是何时觉出不妥的?可是遇见乔松之时?”
听到路虎酸唧唧地提到乔松,她恣意地挑了下眉梢,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路将军此言何意,我听不明白。”
听不明白?
谢蓉模棱两可的态度,快把路虎折磨死了!
他再忍耐不住,将攥得半干的帕子一下子摔进木盆!
砸起的水花溅到他的脸上,他无暇顾及,沉声怒问。
“那个乔松真的离开边关了吗?”
见路虎查到了,谢蓉不自觉呼吸一顿。
片刻后又释然地放松了肩膀。
她早该想到的……
这里不比江南,边关,是兄长的地盘。
路虎和镇边军想查什么东西,谁又能瞒得过他们?
不过……
查到又有何妨呢?
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。
更何况,兄长还没表态呢,哪里轮到路虎过来责问她了?
想到这里,她半抬着眉头回过身,笑着问他。
“乔松又不是罪犯,他留在边关,有何不可?”
谢蓉轻飘飘的质问,让路虎一时之间哑口无言。
浓眉越皱越深,牙关俞咬俞紧。
拳头攥到指骨发白。
他终是没能说出……
他到底为何这般在意!
犹豫再三,他忿忿地转过了脑袋,一个字也没有说。
谢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,暗含自嘲地摇首轻笑。
亏她还以为……
他打算说些什么了!
白白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。
到头来……
呵……
她收敛神色,不再多想,转过身大步离开。
气不过的路虎一把抓过药瓶,疾走跟了上去。
追上身姿轻盈的谢蓉,大手一伸,拦住她的去路,小发雷霆。
“三小姐的药,属下消受不起!”
谢蓉却根本懒得理他,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,只从鼻腔中哼出一句……
“一瓶金疮药而已,路将军不想要,扔了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