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,雪还在下,只不过小了很多。
林怀音将在侯府做好的面具戴在脸上,那是个普通少年的模样,普通到站在人群堆里,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那种。
怕被大娘看出异样,她将脸围得严严实实,出门前特意将石头托付给大娘,说自己进城买些药,去去就回。
经了解,这里地处南郊的东南方向,按照大娘所指的城门方向,林怀音踩着厚厚的积雪,步步前行。
经过一夜的风雪,今日的积雪比昨天又厚了很多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。因为戴着一层面具,寒风刮在脸上,竟不觉冷。
路过的景象,和昨日并不相同。走了大约一个时辰,终于来到了城门口。远远看去,守门士兵正认真查验着入城百姓的腰牌或路引。
林怀音心情忐忑,可是时间不等人,因为担心石头,她硬着头皮随着通关的百姓,交上自己的令牌。
守门士兵嘴边哈着白气,搓了搓手,接过令牌,先是一愣,随即打量起林怀音,问道:“这令牌是你的吗?”
见守城士兵这种反应,林怀音心里咯噔一声,她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,连忙赔笑着,粗哑着嗓子问道:“官爷,有问题吗?”
“你怎么会有这种亲卫令牌?”守城士兵的目光带着审视,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怀音,“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,怎么会有这个?”
林怀音强压下心头的慌乱,装作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:“我不知道呀,这是管家给我的,让我出城办点事。”
“管家?你是哪个府的?”
林怀音的心瞬间乱作一团——说哪个府的?说得小了,府里不该有亲卫;说公主府或镇北侯府,她又没那个胆子。慌乱间,她脱口而出:“是丞相府的。”
守城士兵更疑惑了:“丞相府?丞相府的人会穿你这种破袄子?怕不是捡来的吧?”此话一出,周围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怀音身上。
林怀音瞬间冒了冷汗,可若此刻灰溜溜地走了,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怀疑。她忽然沉下脸色,提高声音:“是我家公子吩咐我出城办事的,我哪知道管家给的是什么令牌?你竟敢说我是捡的,还拦着不让进,真耽误了我家公子的事,有你好看的!”
她气势逼人,绝非没见过世面的模样。这番话出口,守城士兵的疑虑打消了大半,却仍追问:“你说的公子是谁?”
林怀音趾高气扬地答:“还能有谁?当然是萧大公子了!我家公子脾气大,你可别惹到他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名士兵赶紧把令牌递还给她,连声说:“快进吧!我这只是尽职尽责,你可千万别在萧公子面前乱说。”
林怀音微微一笑:“放心,都是办差的,能理解。”
悬着的心终于落地,她收起令牌,大踏步进了城,开始沿街寻找药铺。
终于,她看到一家门脸不大、招牌却颇具老字号的药铺,“济生堂”三个大字像救命草一般,让林怀音兴奋得两眼直冒光。
她推门而入,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,一位老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打算盘。
林怀音压低沙哑的嗓音问道:“掌柜的,麻烦给我抓些清疮消肿的药。”
掌柜的抬头问:“可有药方子?”
林怀音摇头:“你们常卖药,应该知道常用的药吧?”
“具体是什么症状,可否说一下?”
“家里人上山砍柴,不小心摔了一跤,把手指砍伤了,流了好多血。现在伤口又红又肿,人还发起了高热。这种情况,该开些什么药好?”
掌柜的不疾不徐地说:“这个简单,这种情况最好内外配合处理。老夫给你抓些外用的清疮消肿草药,再配些内服的清热解毒药,怎样?”
林怀音连忙点头:“可以。另外再要些专门包扎用的布。”
老掌柜一边熟练地抓药、称重、打包,一边嘱咐道:“这些药你先吃着看,若是有好转便好;若是压不住高热,还需尽快带病人看大夫。”
“多谢掌柜。”林怀音赶紧点头,付完钱接过沉甸甸的药包,心里踏实了几分。
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写有“血参”字样的抽屉,她又问道:“掌柜的,你这里血参是怎么卖的?”
掌柜的见她衣着朴素,不像是买得起血参的人,也没抱什么希望,只淡淡道:“小棵的血参,五十两银子一根;中棵的二百两一根;这大棵的嘛……”他忽然觉得没必要说下去——即便说了,这人也买不起。
林怀音却追问:“这大棵的多少钱?”
“大棵的五百两一根。”
“能拿出来看一下吗?”
老掌柜闻言,便将三种血参都取了出来。果然,小的只有手指粗细,中棵的也粗不了多少,大的却明显粗壮许多。
林怀音指着大棵血参问:“大棵的药效更好吧?”
老掌柜点头:“那当然。大棵血参的药效更浓郁,适合需要强滋补的人。老夫家这根参,是五十年以上的老参——不是老夫吹,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它也能起死回生。”
最后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林怀音。她想起燕儿,当初就是靠血参才保住了性命;还有老夫人,因为常年吃血参,不仅面色红润、中气十足,还比同龄人年轻不少。
她知道血参贵,却没想到会这么贵,于是试探着问道:“掌柜的,您看这价格……能不能再便宜一些?”
老掌柜摇头:“老夫这里的参已经很便宜了。全京城你打听打听,哪家卖参不是论克、论两计价的?也就老夫这里是论棵卖的。”
林怀音听他这么说,便不再怀疑,她解下腰带,掏出里面的银子和银票,凑齐五百两递给老掌柜。
掌柜的也没想到,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真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参,赶紧将大棵血参仔细包好,递了过去。
林怀音接过血参,激动得指尖发颤。虽然这钱花得让她肉疼,可一想到石头没了的手臂,她就心疼不已——只要能救石头,花多少钱她都愿意。
在她看来,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儿;怕就怕花钱也解决不了的事,比如石头没了的手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