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轮廓,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,正缓缓向城池蔓延而来。随着轮廓越来越清晰,马蹄声、铠甲碰撞声、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,由远及近,如同沉闷的惊雷,震彻了这片沉寂的土地。
“来了!是大军!” 一名士兵猛地挺直了脊背,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:“大军回来了!大军凯旋归来了!”
这声呼喊如同燎原的星火,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。城门外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,欢呼声、喜极而泣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,冲破了寒风的阻隔,朝着大军的方向传去。
丁静宜一身银灰色锦袍,望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,连日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,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喜色。此次北征,路途遥远,战况未知,她虽未能随行,却日日关注着前线的消息,如今看到大军安然归来,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地。
身旁的丁婧妍一袭湖蓝色劲装,听到“大军回来了”的呼喊,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喜色从眼底蔓延至眉梢,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。她的目光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急切地搜寻着,那个让她牵挂了月余的身影,是否安好?
郭奉孝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,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。北征乌桓,艰险重重,他因旧疾复发未能随行,心中一直牵挂着战事,也牵挂着主公曹操与军中众人。如今大军凯旋,一统北方的大业已成,他悬着的心,也终于安定了下来。
甄逸站在人群前列,身着深色儒袍,花白的胡须在寒风中微微颤动。他望着那面迎风招展的“曹”字大旗,心中暗自庆幸当年选择了曹操。此次大军凯旋,无极甄氏的荣耀,也能继续得以延续。
与众人的欢腾不同,甄宓的心中,此刻只剩下焦灼与期盼。她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裙,外面罩着一件素色披风,身姿窈窕,容颜绝世,却无心顾及周围的热闹,也无暇理会旁人投来的惊艳目光。她的一双秋水明眸,死死地盯着大军行进的方向,目光如同穿云的箭,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中急切地穿梭。
她在找曹子曦。
自她随军出征那日起,甄宓的心便从未真正安定过。北征路途遥远,气候恶劣,更有敌军环伺,几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。无数个深夜,她从梦中惊醒,梦中皆是她身陷险境的模样,醒来时,手心已满是冷汗。她不在乎大军是否凯旋,不在乎一统北方的伟业,她只在乎那个傻气又执着的少女,是否能平安归来。
终于,那支庞大的队伍抵达了城门前,缓缓停下。甄宓的目光穿过前排的将士,落在了队伍中央。曹操骑着一匹神骏的乌骓马,身着金色铠甲,气势恢宏,而在他身后不远处,甄宓终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。
曹子曦一身银色铠甲,铠甲上还残留着些许尘土与风霜的痕迹。她的身形明显比出征前瘦削了许多,脸颊也变得更为棱角分明,眼底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,想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。
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灼热的目光,曹子曦忽然转过头,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甄宓身上。四目相对的刹那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曹子曦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化为满满的温柔与笑意,她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抿了抿唇,用口型无声地说着两个字:“没事。”
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,如同定心丸一般,让甄宓那颗忐忑不安、悬了月余的心,彻底安定了下来。她望着她,眼中泛起淡淡的水汽,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,所有的担忧、思念、焦虑,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,只剩下重逢的喜悦与安心。
这一切,都被站在甄宓不远处的丁婧妍看在眼里。她望着曹子曦与甄宓之间无声的默契与牵挂,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苦涩的滋味蔓延开来,密密麻麻地疼。此次大军归来,她满心欢喜地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她,可换来的,却是她对甄宓毫无保留的温柔与专注。
曹子曦的眼神,从未分给过她丝毫。她的目光,永远都追随着甄宓,那般炽热,那般专注,仿佛天地间,只剩下他们两人。丁婧妍的手紧紧攥着,指节泛白,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,只剩下难以掩饰的失落与怅然。
丁婧妍的失落,被一旁的郭子姌尽收眼底。郭子姌一身淡紫色劲装,容貌清丽,眼神灵动,透着一股聪慧机敏。她看到丁婧妍,原本喜上眉梢,可顺着丁婧妍的目光望去,看到她望着曹子曦时那满含爱慕与失落的眼神,郭子姌不由得在心中轻轻叹息:婧妍,你何时才能明白,感情之事,强求不得。子曦心中,自始至终只有甄宓一人,你这般执着,只会徒增烦恼啊。
曹子曦还在与甄宓用唇语无声“交谈”,神情专注得忘了周遭的一切。她身下的坐骑“踏雪”是一匹通人性的良驹,一路奔波,此刻见主人心不在焉,竟也有些躁动,脚步微微错乱,直直地朝着前方曹操的马撞了过去。
“嘭”的一声轻响,踏雪的马头撞上了乌骓马的臀部。曹操正与身旁的将领说着话,猝不及防之下,身体猛地一晃,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。他反应极快,立刻反手紧紧抓住缰绳,双腿用力夹紧马腹,稳住了身形。马受了惊扰,嘶鸣一声,原地踏了几步,才渐渐平静下来。
曹操脸上掠过一丝不悦,征战多年,他早已习惯了军中的纪律,这般冒失的举动,实属少见。他回过头,正要斥责几句,可看清身后肇事者是曹子曦时,那到了嘴边的训斥,又硬生生咽了回去,只剩下一脸的无奈。
“阿曦,” 曹操的声音带着几分哭笑不得,语气中却并无真正的责备,“是累坏了,连马都驾驭不住了?下次小心些,莫要这般冒失”
曹子曦这才回过神来,意识到自己闯了祸,脸颊瞬间涨得通红,露出几分窘迫之色。她挠了挠头,眼神有些闪躲,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:“啊!对、对,阿父,我……我确实是累了”
不远处的甄宓,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。看着曹子曦那手足无措、憨态可掬的样子,她再也忍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声音轻柔,如同春日里的风铃,在寒风中格外清晰。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:“真是个呆瓜!”
甄逸恰好听到了女儿的笑声,他回过头,疑惑地看了甄宓一眼。自家女儿自小知书达理,谨言慎行,无论何时何地,都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得体,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笑,实在少见。他心中暗自奇怪:今日的宓儿,怎么这般失态?但他也没有多问,只是对着甄宓微微摇了摇头,压低声音提醒道:“宓儿,注意场合,军中规矩繁多,不可失了分寸”
甄宓听到父亲的提醒,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,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沉静。只是,她的目光,却依旧不受控制地落在曹子曦身上,再也移不开。那抹青色的身影,如同磁石一般,吸引着她的所有注意力。
前方,曹操的目光越过众人,落在了郭奉孝的马车旁。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热切起来,当即翻身下马,不顾身上的尘土,快步朝着郭奉孝走去。
郭奉孝见状,也连忙快步迎了上去。两人相距几步之遥时,郭奉孝率先开口,声音里满是敬佩与喜悦:“恭喜主公,此番北征大捷,一统北方,实乃千古伟业!主公雄才大略,实乃苍生之福!”
曹操握住郭奉孝的双手,脸上的喜悦再也遮挡不住,眼角眉梢都透着意气风发。但他口中所说的,却并非一统北方的功绩:“奉孝,你我兄弟,何须说这些客套话。你身体大好,安然无恙,这才是我的大喜之事!其他的,都不足挂齿!”
郭奉孝心中一暖,眼眶瞬间有些发热。他深知曹操的性情,看似威严,实则重情重义。
曹操看着郭奉孝眼中的动容,继续说道:“奉孝,你不知道,这一路行军,我最担心的不是敌军,而是你的身体。你是我麾下第一谋士,更是我曹操此生挚友。若你有任何闪失,就算我能一统天下,坐拥万里江山,又有何意义?”
这番话,情真意切,毫无半分虚假。郭奉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,眼眶发红,声音哽咽:“主公……奉孝何德何能,得您如此看重与关心。此生能遇明主,追随主公左右,为平定天下略尽绵薄之力,奉孝万死不辞!”
是啊,曹操于他而言,早已不只是君臣,更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,是值得他倾尽毕生所学去辅佐的英主。知遇之恩,重于泰山,他唯有以死相报。
曹操见郭奉孝动情,心中也颇为感慨。他大笑起来,拍了拍郭奉孝的肩膀,语气转为轻松:“不过,奉孝,你这天下第一谋士的地位,恐怕要保不住了。”
郭奉孝闻言,眼神一滞,有些不解地看向曹操。他深知曹操识人眼光极高,能让他说出这般话来,绝非泛泛之辈。
曹操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郭子姌,说道:“你的女儿,郭子姌,才智过人,谋划之精妙,丝毫不输于你。这一路北征,她多次在关键时刻献上奇策,尤其是奇袭乌桓老巢那一战,若非她提出声东击西、迂回包抄之计,我们恐怕还要多费许多周折,牺牲更多将士。能顺利拿下乌桓,一统北方,子姌功不可没啊!”
郭奉孝顺着曹操手指的方向望去,看到女儿郭子姌正站在那里,神色沉稳,不卑不亢。他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。子姌自幼聪慧,酷爱读书,尤其对兵法谋略有着浓厚的兴趣和过人的天赋。他一直知道女儿不凡,却没想到她能在如此重要的战事中崭露头角,还得到了主公如此高的评价。要知道,曹操向来挑剔,能被他这般称赞,实属难得。
郭奉孝收回目光,对着曹操拱手道:“主公谬赞了!小女不过是略懂皮毛,偶献拙计,全赖主公信任,将士们奋勇作战,方能成事。她还差得远呢,怎敢与我相提并论” 话虽谦逊,但他眼中的自豪,却藏不住。
曹操笑了笑,也不反驳,他深知郭奉孝的性情。两人并肩而行,一边聊着北征的过往与未来的规划,一边朝着无极县城内走去。将士们紧随其后,队伍井然有序地进入城中。
曹子曦趁着众人不注意,迅速跑到郭子姌身边,用胳膊轻轻碰了她一下,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,小声道:“郭军师,恭喜恭喜啊!如今你可是父亲面前的红人了,往后在父亲面前,可得多替我美言几句,多多照顾啊!”
郭子姌一听,顿时柳眉倒竖,伸手就要去打她:“你又来取笑我!看我不收拾你!”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曹子曦,她就早已脚底抹油,飞快地跑到了甄宓身边,还不忘回头对着郭子姌做了个鬼脸。
甄宓看着两人之间的打闹,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。见曹子曦跑到自己身边,她轻轻拢了拢披风,伸出手,拍了拍他胳膊上的尘土,小声道:“安分点,别总是这般跳脱,若是被丞相看到了,又要教训你了”
曹子曦凑近甄宓,趁着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进城,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,飞快地伸出手,抓住了甄宓的手。甄宓的手柔软微凉,让她心中一阵悸动。她低下头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:“那可安分不了。这一路跋山涉水,我天天都在想你,如今终于见到你了,哪还能静得下来。要不,宓儿给我点奖励,我就乖乖听话,再也不胡闹了?”
甄宓的手被他握住,脸颊瞬间红了起来,如同熟透的苹果,连耳根都染上了红晕。她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,幸好将士们都在忙着整顿队伍,城门口的百姓也都在欢呼雀跃,没人留意到这角落里的小动作。她心中又羞又急,害怕曹子曦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,被旁人听到就不好了。
她犹豫了一下,咬了咬下唇,趁着没人注意,微微探出身,飞快地在曹子曦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,然后迅速缩回身子,脸颊烫得惊人,心脏也“怦怦”地跳个不停。
曹子曦愣在原地,脸上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度与柔软,一股甜意从心底蔓延开来,瞬间席卷了全身。她傻呵呵地笑着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望着甄宓娇羞的模样,心中暗暗想着:这一路的辛苦,值了!